我看着地上散落的碎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妈妈俯身凑近我的脸，手腕上的金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怎么？舍不得啊？”

她语气轻快，却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为什么要用我的钱啊？”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是我攒了很久的……我自己都舍不得花……”

“你那钱放着也是放着，一点利息都涨不了。”妈妈直起身，得意地转动着手腕，欣赏着金子在灯光下的光泽，“现在金价一天一个样，涨得多快啊！我拿去投资，买个金镯子戴在手上，既好看又能升值，多好！就当是你提前孝顺我的了，是不是？”

她说着，又笑嘻嘻地举起手机对准我的脸：“来，给大家看看，这就是我家的小气鬼。妈妈用她的钱买个金镯子，瞧这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看着她嘻嘻哈哈的样子，一股火气混着委屈直冲我的头顶。

“你别拍了！”我伸手想去挡她的手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你真想投资也可以跟我商量啊！那是我的钱，是我一点一点攒起来的，你怎么能说拿就拿了，还把我的存钱罐砸了……”

妈妈灵活地躲开我的手，反而把镜头更对准我泛红的眼眶：“商量？跟你商量你能同意吗？我生你养你十几年，供你吃供你穿，花你这么点钱你就不乐意了？沈佳佳，你有没有良心？”

“这不是一回事！”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明明答应过我，说我的压岁钱让我自己保管，自己支配的……”

“这就是一回事！”她猛地按掉手机屏幕，视频录制停止了。

她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耐烦和恼怒。

“我告诉你，这些钱，哪一张不是过年过节我跟你爸包红包跟别人换来的？没有我们出去人情往来，谁给你压岁钱？说到底，这本来就是我的钱！”

“我的钱，我想让你攒就让你攒，想自己花就自己花，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可是……”我还想争辩。

“可是什么可是！”她打断我，声音尖锐，“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一点都不知道孝顺！别人家的孩子都知道主动给妈妈买礼物，我倒好，用自己家的钱买个镯子还要看女儿脸色！”

她说完，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还把门带得“砰”一声响。

我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些碎片。

存钱罐小猪那只憨憨的、笑着的眼睛，正好朝上望着我。

我蹲下身，小心地捡起那块碎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我没有给她买过礼物吗？

去年她生日，我送了她一条羊绒围巾，前年是一套大牌护肤品，大前年是一个漂亮的钱包。

每年都没落下。

她当时明明笑得很开心，还发朋友圈夸我懂事。

可现在，她好像全都忘了。

也许，她在乎的从来不是礼物本身，而是作为“妈妈”那份不容置疑的权威。

当这份权威受到挑战时，过往所有的好都可以被轻易抹去。

我打开手机，点开购物软件，待发货订单里静静躺着一只米白色的手提包。

这是我为妈妈下个月的生日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总念叨现在的背包太小了，装不下太多东西，却一直没舍得换新的。

我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上次逛街时看她在专柜前驻足了好久。

虽然这个包只有几千块，远远比不上她手上那只沉甸甸的金镯子，却是我翻遍了评论区，对比了好几个晚上才选定的。

我想象过妈妈收到它时惊喜的表情，想象过她背着它去上班时骄傲地说“这是我女儿送的”。

可现在，这些想象都变得可笑起来。

我点开订单页面，手指在【申请退款】上方停留了很久。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是爸爸下班回家了。

接着是妈妈轻快的脚步声，和她刻意提高的嗓音：“你看我这金镯子怎么样？用佳佳压岁钱买的。”

爸爸的声音有些迟疑：“这……你跟她商量过了？”

“商量什么呀，”妈妈的笑声透过门缝传进来，“她的不就是我的，我们娘俩还分什么你我。”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下了【确认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