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洪满带着刘春不往上山的回家路走，却是尾随姚瑶母女二人而去。

而这对母女当然不知道有人尾随。

在她们的厂里，历来人员单一，几乎没有什么外来流动人口，治安相对来说算是比较安全的。大白天的母女俩压根儿就没往有人会跟踪她们想。

到了转盘丁字路口，姚瑶从板车上的背篓里拿出书包，跟母亲道别：“妈，我上学去了。您路上慢点儿，小心点儿！”说完她挥挥手往上学路方向蹦跳着去了。

“嗯。”姚兴凤怔怔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有些不适应，总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照以往姚瑶只会低头闷不吭声地走路，即便和她打招呼顶多说一句“妈，我走了。”就再无下文。今儿个是咋了？姚兴凤想不明白，这孩子自跳河苏醒捡回一条命后，感觉哪儿跟哪儿都变了，变得懂事儿起来。

姚兴凤心里暖暖地推起板车往厂外方向的家去。这时候她觉得她们住的烂工棚也似乎没那么糟糕。

“原来还是个学生啊？满哥，啥情况？怎么就卖豆花了呢？”跟屁虫刘春对汲洪满说道。

“我哪里知道。”

“也是哈，说不定人家家穷讨补家用或者有难言之隐呢？”被汲洪满这么一怼，刘春脸微微泛红，喃喃自语地说道。

汲洪满依然手揣在裤兜里，一幅若有所思的痞气对刘春说，“你看她母亲怎么往厂外方向走？你，跟上去看看，记着别惊动人家。”

“嗯，是！”刘春担着萝兜走了几步停下，回头问道，“一会儿我们在哪里汇合？”

这个年代通讯特不发达，手机等无线通讯设备还没出现，座机都还是古老的圆盘拨号形式，而且还少得可怜，除了生产车间，厂生活区恐怕只有厂长级别才家里安装有座机，其他人家一律没有家用电话。找人得事先约定时间地点。

刘春一会儿要与汲洪满碰头回家，就只得事先说好碰头的地点和时间。否则人找人找死人。

“转盘岔路口等。”汲洪满撂下一句话大踏步朝姚瑶走的方向跟过去了。

刘春尽管心里有些吃醋，为啥不安排他跟踪美女，而要他去跟踪美女的妈呢？吃醋归吃醋，不满归不满，他也不敢违背他崇拜的汲洪满，嘟哝着担着空萝兜尾随姚兴凤而去。

早上七点多钟，天已是大亮，今晨天气很好，这么早红彤彤的太阳就照射大地。南方江边雾气重，在河流几乎成u字型那段河面上空，升起几丈高的水雾，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甚是好看。

汲洪满无心看风景，他眼里的风景是前面的绝色美女。

这段路是厂子弟上学的必经之路。小学、中学乃至技校生都走这段路进校门。渐渐地有不少学生从各个方向汇集到这条路上。汲洪满远远地混迹在大小学生的人群里，姚瑶根本没有发现他跟踪她。

看着姚瑶走进学校铁门，汲洪满在校门口逗留片刻，回转身朝回头路走去。

此刻一直有一双阴霾的眼睛跟着汲洪满转，汲洪满一点儿不知道即将有危险来临。

三八的大娘们望着眼前走过的这个大帅哥，竟然扯高嗓门大声摆谈，生怕人家听不到似的：“这是哪儿的帅哥？怎么没见过？学生还是谁家的亲戚？”

一副恨不得马上认识他，给他介绍对象或者直接招为女婿的架势。

孃孃们是不是太三八了？

其实也不然，这三线厂独零零地建在山沟里，在那个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年代建设的三线厂选址都极其偏僻。

姚瑶家所在的厂离县城起码有十多里路，周围全是高山。在交通极不发达年代，人们出行靠步行或者自行车，还有顶多就是一天一趟的轮船。如果夫妻双方一个在厂里，一个在县城，每天回家基本不可能。所以，厂里人鲜有跟县城里人结婚生子。厂里适龄青年找对象就是个问题，基本是本厂内部消化。

如果找附近的农民谈对象也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个年代城乡差别大，农民没有供应粮吃，靠种地收入少，完全赶不到厂里职工的工资收入。不是万不得已没人会找农民成家。

这样一来只要有外来的人口进厂工作，一定是厂里的香馍馍，那找他谈对象的人起串串，先下手为强是常见的事情。

汲洪满这份英气，好看的皮囊，以及这个年代南方人少有的一米八大个儿头。他一出现就被三八孃们儿给瞧上了，巴不得拉郎配。

汲洪满对她们只是淡淡地笑笑，不予以理睬。自顾自走他的路。

可是，旮旯角里那双阴霾的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跟着他转，帅哥会有危险吗？

汲洪满不一会儿到了上山那条路的路口，见刘春还没回来，他又是那副双手插裤兜的姿势站立在路口等，有些痞又有些帅气，引来路人的瞩目。

麻三娃这时候吹着口哨，一副无所事事流里流气样走近汲洪满。姚瑶已经卖了三个早晨的早市菜，对于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厂街娃子弟来说，早就看到了。

今晨汲洪满二人跟姚瑶搭讪的全过程他早就尽收眼里，他正跟那些厂里的二流子子弟一群人就聚在菜市场旁边的石栏杆那里闲待着，浪费着大好的光阴。而姚瑶就是他的关注点之一。

他相中的女人，有人要抢，而且还是厂外的名不见经传的崖上小农民，他得让对方知道要勾引他的女人，得问他得拳头答不答应。

“喂，兄弟，借个火，哪来的？”麻三娃嘴角叼着烟，带着一股流气样出现在汲洪满面前。

汲洪满看他们那流里流气的行头和作派，大清早的没正事儿做，就这么瞎逛着，猜想他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可不想惹事儿，自己就只不过是帮父母挑点儿菜到厂里来卖而已，能够避让人尽量避让。

他曾经听人说过三线厂就是一个封闭小社会，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全在里面。厂里的人很排外，现在看来不假。但是再怎么排外可也得讲道理吧，难道不准人来卖菜？难道说要收保护费？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小街娃无法无天了？

“得，先会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