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萋萋还不知道她的娘亲出了何事，只觉母亲这样她很不安。伸出小手，不停摇晃母亲，嘴里的血随口水嗒嗒流出。血到处都是，脸颊、脖颈、胸前衣襟，还有衣裙。粗鄙汉子打没了小牙齿，刘萋萋也痛得厉害。这两者连在一起，使得她的哭声在旷野里变得更响。惊得一些小兽竖起耳朵脖子，小心翼翼、小心翼翼躲回巢穴。

一头毛茸茸的东西忽然闯进这个世界。

“呼哈、呼哈”，小东西往前窜。它的身后，远远地传来隐约呼唤。但是，小东西充耳不闻，只管往刘萋萋这里奔来。

那是什么？

刘萋萋还没看清，小东西已伸出热乎乎的舌头，热情地舔她。刘萋萋愣了愣，又愣了愣。

那痒痒的感觉透过脸颊、脖颈上的皮肤传到心上，刘萋萋忍不住咯咯笑起。正要将这小东西推开，面前已经落下一只小脚。随着这只小脚的落下，另一只小脚也跟着落在面前。

这对小脚上穿着一双黑鞋，鞋面上绣有暗金色花纹。花纹组成的图案上，一只小鸟振翅欲飞。如果不是刘萋萋低头看得仔细，那些花纹与黑色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来。

她愣愣盯着这双鞋子，从来没有见过有小鸟的鞋子。

忽然，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七七，乖，别闹了。”那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与此同时，刘萋萋感觉自己头顶被人用手摸了摸。

小东西并没有听话，它鼻子轻哼，继续蹭刘萋萋。直到它的小主人又唤了一句：“七七，听话。”小东西才放弃继续舔刘萋萋。

听到“七七”二字，刘萋萋抬起头来。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还压着亮晶晶的泪水。

刘萋萋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没有小牙齿，她说话严重漏风。除了“萋萋”二字依稀可辨，其他字眼简直让人听都听不懂。这时候的她，当然不知“萋萋”和“七七”之间，有着多么大的区别。仰起脖子，脸上的血污和脖子上的血污立即清晰地映入来者的眼帘。

刘萋萋仰起脖子，就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比这时候的刘萋萋看上去大不了几岁。但他一定比刘萋萋高出一两个头。

听到刘萋萋的问话，他的眼睛里透着好奇：“你也叫七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还停留在刘萋萋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着。

“不许碰我的头，”刘萋萋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看到小男孩缩手，还露出古怪的表情，她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仍旧跪坐在地，仰着小脖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说不清的滑稽。

小丫头的牙齿好像才刚拔呢，满嘴都是血。

小男孩一下子拿手掩起自己的嘴来。

但是，他那压抑的笑，还是透过他嫩白的手指缝隙溜了出来，“嘿嘿。”

刘萋萋指着一旁的母亲，“我娘是不是睡过去了？你帮我叫醒她好不好？”萋萋娘仍旧昏迷不醒，但磕到石头的地方已经不再流血。

刘萋萋挥手，想要避开那只不停舔自己的小东西，然后才发现，原来是只可爱的小狗。小狗毛色灰黄，毛茸茸、齐整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认生的小狗，一时大大的眼睛停留在小狗身上，舍不得移开。但她同时也有忘记自己的母亲。

这时，小狗正专心致志在舔萋萋娘的脸颊。

小男孩微笑着蹲下来，时而看看小狗，时而看看刘萋萋的小嘴。然后他说：“我才不帮你叫。”

萋萋听了立即扁了扁嘴，脸上泫然欲泣。

就在她打算不再理会小男孩时，小男孩忽然捂着自己的嘴，伸手指了指小狗，“我家七七厉害着呢，她会叫醒你娘的。”

小男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使人听了如沐春风。

刘萋萋便觉得他不那样令人讨厌了。

听他这么讲，刘萋萋也觉得，母亲现在也没有刚才那样可怕了，母亲一定会被小狗叫醒的。她伸出小小的手指头，指向那小狗，好奇地问：“这是你家的小狗？”

小男孩点点头：“它也叫七七。”

就在这时，萋萋娘发出一阵呻吟声。

刘萋萋大大的眼立刻变得更亮，几乎是扑到了母亲的身边，把小狗吓得往旁边窜，“娘！”这时，眼泪才“吧嗒吧嗒”流了出来。

萋萋娘慢慢眨眼，温柔地朝她笑：“萋萋啊，吓着你了吧？都是娘不好。”

刘萋萋拿手抹泪，血污被她的泪水冲洗了大半。趴到母亲身上，高兴地喊：“娘，娘！”

萋萋娘挣扎着坐起，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小男孩，以及一只可爱的小狗。

小狗看到她醒来，蹦蹦跳跳绕着几个人转悠，并发出几声愉悦的吠叫。

萋萋娘很快明白发生了何事。朝小男孩温柔一笑，尽管是坐在地上，四周都是碎石野草地，但还是努力施了一礼，“多谢小公子。”

小男孩并没被她施礼的举动惊到。但听到道谢的话，且还是来自一个温柔和气的女子，小男孩脸上还是露出了羞赧神色，一抹绯红也飞快地染上他的两颊。朝小狗唤了一声：“七七，回来，我们回去了。不然逸哥哥该生气了哦。”说着他朝小狗张开小小的臂膀。

小狗欢喜雀跃地朝他怀里跳去。

刘萋萋也因为他温和的叫唤扭过头去，不管怎么说都好，她总觉这声“七七”是叫自己。

萋萋娘摸了摸脑袋，刚才流血的地方此时竟已干涸。从衣襟上撕下一幅干净长布，将头上带伤部位缠去。缠好后，轻搂萋萋，再次安慰道：“萋萋，刚才娘吓到你了。”

刘萋萋伸出柔嫩的小手摸向母亲的脸，“娘，你果然醒来了。小哥哥说，你是被他家的小狗狗叫醒的。”小脸上洋溢着喜悦。

刘萋萋说的话含糊不清，萋萋娘一怔，立即扳过女儿小小的身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当发现女儿只是牙齿没有了，说话含糊不清，膝盖上跌破了皮以外，她才定下心来。

女儿只是乳牙没了，将来还会再生。膝盖跌破皮，上面又红又肿，虽然看着吓人，好在是皮外伤，用草药仔细敷几天，也就好了。小孩子恢复能力好，不会有事的。她安慰着自己。但女儿的牙齿被人打没了，多痛！她心里又痛又怕，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啦啦流出。

“娘不哭，娘不哭，不痛了，不痛了……”刘萋萋很想伸手给母亲擦眼泪，可她被母亲搂得很紧，动都动不了。只能靠在母亲身上，希望母亲不哭。

小小的刘萋萋以为，母亲之所以哭，是因为被老板娘打痛，又被石头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