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种眼神……

宋小离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她不知道傅止言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但在她眼里，这个男人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笑，眼神温柔，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一口一口，宋小离很快就把馄饨吃完了。

傅止言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宋小离一脸满足：“下次还来。”

“好。”

“……”宋小离的意思是她下次还来，可不是下次还要跟他一起来……

买了单，两人一起走出巷子。

宋小离肚子吃得滚圆，此时正撑得难受，走路不免慢了些，傅止言也不催她，慢吞吞的陪在她身侧，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随着步伐一摇一晃，看起来有些滑稽。

很突然的，傅止言突然伸手握住了宋小离的手，裹进掌心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宋小离微微一愣。

傅止言没看她，自顾自说：“太冷了，给你暖暖。”

宋小离：“……”

这个时候拒绝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她干脆装傻随他去了。

两人走出巷子，回到车上，傅止言问：“想不想去逛逛？”

宋小离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我弟弟在家，我得早点回去。”

“你弟弟？”

“恩，他叫宋铭。”

傅止言嘴角漾出温柔的笑意：“方不方便带我见见他？”

宋小离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傅止言轻声咳嗽了一下：“算了，改天吧。”

“……”

车里的气氛有点微妙，傅止言踩下油门，缓打方向盘离开。

虽然宋小离说想要早点回去，但一路上傅止言的车开得很慢，车里放着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听得人昏昏欲睡。

车驶入主干道后，堵车了。

宋小离看着前面亮成一片刺眼的红色的车尾灯，又扭头看着外面人行道上来去匆匆的行人，一个个穿着大衣裹着围巾，缩头缩脑的样子有些好笑，她突然有点想感叹，冬天到了。

她能记事的第五个冬天。

意外把她的童年少年时期悉数抹去，她所有的记忆都之存在短短四年半内，折让她避开了一系列的困扰，她不知道该感谢这场意外让她忘掉很多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东西，还是该遗憾这场意外让她少了很多人生中难得的体验。

比如第一次蹒跚学步，第一次生理期的惶恐，第一次恋爱的甜蜜，第一次叛逆的快感……说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如果有，她的恋爱对象是谁？长什么样子？脾气好不好？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倒是真的想记起这些事情。

宋小离正想得入神，手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傅止言握住了她的手。

宋小离愣了愣，回头看他。

傅止言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在想什么？”

宋小离刻意忽略掉手上握着的那只手，轻描淡写的说：“在想以前的事。”

傅止言一怔，眼神有些微妙：“你想起来了？”

宋小离摇头：“就是想不起来，才想要想起来。”

这话说的拗口，傅止言却听懂了，他眉眼间一阵释然：“有些事想起来不一定是好的，如果现在过得开心，又何必在乎以前呢？人要学着往前看，往前走。”

宋小离听着他这番哲学十足的话，忍不住问：“傅总，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傅止言似乎早就猜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反而露出那个标志性的温暖笑容：“不是。”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而且总是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傅止言笑着说：“你信么？”

宋小离呆愣半晌，撇嘴摇头：“不相信！”

“不相信就对了。”傅止言突然凑过去，亲昵的捏捏她的脸：“别问男人为什么对你好，只要一个男人想对你好，那他总能找到理由。”

“……”宋小离竟无力反驳。

主干道上的堵车持续了半个小时，车流疏通后，傅止言送宋小离回家。

车开到巷子口，宋小离下车，傅止言也跟着下了车，并且从车后座里拿出一个纸袋。

宋小离一看他这动作就吓得不轻，他不会想要跟自己回家拜访宋英吧？

傅止言好像看出了她的顾虑，走到她面前，一边拿出纸袋里的围巾给她围上，一边笑着说：“放心吧，在征得你同意之前，我不会私自上门拜访阿姨的。”

“……”宋小离囧了。

给她围上围巾，末了傅止言还在她乌黑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柔声说：“回去吧，我明天要出差，后天回来，周一公司见。”

“……”宋小离揪着围巾的一角：“周一见。”

在傅止言的目送下，宋小离走进巷子里。

刚进巷子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个人，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双手插在口袋里，远远看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宋小离紧走几步，直到看清那张脸——宋铭。

此时的宋铭站在路灯下，看着她的眼神凛冽冻人：“姐。”

“你怎么在这儿？”宋小离连忙跑到他跟前，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冻得脸色发白，头发上还沾了不少露水，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无比狼狈。

宋小离连忙扯下围巾给他围上：“你在这里做什么？还穿这么少，会感冒的……”

“姐！”宋铭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问：“你去哪儿了？”

宋小离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才感觉到他话里的压迫力和火药味。

“我跟朋友出去吃饭了。”宋小离避重就轻，下意识的，在没和傅止言确定下来之前，她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

“朋友？什么朋友？”宋铭话里有了些许咄咄逼人的味道。

宋小离眉头轻蹩：“铭铭，这是大人的事，你……”

“大人的事？你到现在还把我当小孩吗？”宋铭眼里浮起一层戾气：“我已经十八岁，成年了！”

“……”宋小离无奈的看着他，眼里全是一个姐姐对着无理取闹的弟弟的无奈：“好好好，你已经成年了，快跟我回家，外面太冷了，真的会感冒。”

宋铭反手抓住宋小离的手，颤着声音问：“姐，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宋小离眨了眨眼睛，心里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有一颗叫疑惑的种子正破土而出，她眉心里慢慢凝聚起忧虑来。

“是不是？告诉我，是不是？”宋铭还在继续追问。

宋小离却一下子甩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古怪起来。

对视半晌，宋铭似乎觉察到自己这样有些太过激了，连忙移开视线：“你要是有男朋友，一定要跟我和妈妈说，我和妈妈都怕你被人骗了。”

“……”宋小离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顺着宋铭给的台阶下：“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子。”

“这跟是不是傻子没关系，人心险恶，你这几年一直养在家里，我和妈妈都怕你吃亏，所以姐，有男朋友了不要瞒着我们，我和妈妈也好、也好替你把把关。”

“……好。”

这话说完后，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里。

半晌，宋铭率先说：“走吧，回家。”

“……”

回到家里，宋英还没回来，宋小离催促宋铭去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宋铭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看了半晌，把围巾还给宋小离，这才走进浴室。

浴室门一关上，宋小离脸上强装的镇定就捂不住了，她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她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觉察到宋铭的不对劲了。

至于为什么不对劲……

她细细回想了一遍他的神情，说出的话，眼里的愤怒和力道大得捏疼她的手……

电光石火间，宋小离想起宋英说的话——小离，你以后别跟铭铭走得太近。

虽然当时宋英是以不想影响到宋铭学习为借口，但知子莫若母，她肯定早就觉察出什么了。

她今年24岁，宋铭18岁，马上就要19岁了，如果说宋铭真的对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愫，那她……

宋小离心里兵荒马乱。

她和宋铭是姐弟啊！

要是真的因此发生什么事，以宋英的性子，肯定会愤怒伤心至极，那她……

宋小离撑着额头，有些头痛了。

就在这时，浴室里突然传来宋铭的声音：“姐，我忘拿衣服了，衣服在阳台上，帮我收一下。”

“哦，好。”

宋小离下意识的应道，但是到阳台上把衣服收下来后她才一顿。

平时给宋铭递衣服这种事她没少做，而且做起来顺其自然，但现在，不经意间觉察到宋铭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后，她突然觉得有点无法直视这个简单的动作了。

宋小离拿了个纸袋，把衣服放进袋子里，又把袋子挂在浴室门的把手上，离开浴室后才在外面高声喊了一句：“铭铭，衣服放在门把手上，你拿一下。”

“……好。”

宋小离做完这一切，回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

躺在床上，宋小离闭上眼睛，脑子却活跃无比，思索着今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