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会……琴琴是师傅的……你怎么从会在船上？”江心有些语无伦次，船舱上都被师傅下了隐形的符咒，不归这样的妖该是没有能力破的。早些时候，她见到不归能单手攀附在船帮上，别在河堤上救她，已觉得他道行高深了，没想到……她隐隐的直觉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这时才回来？不晓得天黑之前要回家吗？”不归缓慢的回过头，站起身，尽管动作优雅，可河上早已闭合休息的睡莲还是被惊动了似的，三两聚在一起碰了碰，后随着水波晃动了几下才又沉沉睡去。

“去哪儿？”不归仍在船头甲板上站着，夜色中面目隐藏在船舱投映的阴影下。

和这样一只难以琢磨的妖见面已有三次了，现在是今天的第二次，江心默默数算着。其实，在这个时候碰见他，江心反而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至少，暂时不用去面对自己原本想到却不敢面对的情况。

只是，此时此刻，这只妖却与前两次碰到时不太一样……

夜晚的他，冰冷，孤独，还带着一股她以前一直认为只存在于人身上的忧郁。那犹豫特殊且有迹可寻，就像师傅，就像她自己，还有

突然，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两下，打断了江心的思绪。竟把荷筱都忘了，摇摇头揽着那双瘦弱的肩膀，夜深了，微风下湿漉的衣服使她有些瑟瑟发抖了。

“滚下去，我们要上……”江心本是对着甲板上的不归说的，她学着师傅的模样儒雅冷漠而有威慑力的说着，只是话音未落却发现眼前空茫茫一片，刚刚的形影皆不见了。

“她是谁？”

“啊？”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吓了一跳，低呼一声。

眨眼之间，不归竟已近在咫尺。

脊背处一阵冰凉，鼻息周围浮动着异香。荷筱已被不归抢抱走了，江心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放开她！”她猜不透这只河妖怎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也来不及去想那许多，只下意识的摸到腰际，只可惜再一次被提醒了她该随身携带的东西符咒，被她粗心的忘记了。

于是伸手去抢夺，却发现自己没那个能力，一只妖的速度，她并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让她震惊且发现自己的渺小。

不归如幽魂般荡来荡去，荷筱挣扎着，脸色已发白，头上渗出了汗珠，却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丝毫懦弱的声音来。

“你你想怎么样？”反而是江心的声音颤抖起来，她脑中一片空白，“是不是我师傅回来过？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别抓一个小孩子来威胁我们！”

江心的心砰砰跳着，脑中回转着千百种应对的方法。

此时的不归却忽然沉默了，他原本明然存在的身形隐约模糊起来。须臾，他皱眉，声音有些飘忽：“你以为，我想怎样？”

河中的莲也在颤抖着，那程度不亚于江心的心。

不归忽隐忽现的面目中有着明显的阴郁和伤痛，“你以为我想杀了这丫头吗？你以为你琅琊天咒回来过，教训了我，是以现在我要以你来威胁他吗？”

不归的话像是刮过一阵微风，打到脸上却有丝丝痛楚，正当江心无言以对，不知所措之时，不归却将荷筱轻轻放回到地上。

一天之内几番死去活来，乐观勇敢的姑娘仍没有哭，而是坚强的走回到江心的怀抱中。

“我是和你师傅交过手，也确实敌不过他。他是非同凡响的人，宽怀儒雅，并没有盲目的伤害这里任何一草一木，哪怕我起初对他并不尊敬。”不归轻轻的说，说出了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只隐瞒了最重要的一点。

“师傅回来过？那那他又去走了吗？”江心一阵慌乱，想要即刻上船去，那里是唯一与师傅联系密切的地方。

“阿心，小心！”不归叫道，声音忽然变得紧张，全没了刚刚的飘忽和痛楚。

“谁允许你叫我阿心的？”江心回头，怒目圆瞪，须臾又垂下眉目，压低了声音，道“只有师傅才可以这样叫我。”

不归听了沉默，表情不似刚刚的有所探询，而是不停复杂变幻着。

“刚刚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只是”江心揽着荷筱的肩，站在河堤上，声音很轻，但很沉稳，有着不容更改的倔强，“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妖，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妖，它们……”

“你不用说了。”不归转过头不看她。

“江心……那些莲……”荷筱指着堤边的一丛莲花，三四朵聚在一起，仿佛也在无奈的垂头。

江心无暇思量，续道，“我根本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师傅，等他回来了……”一阵忧闷，她又说不下去了，回头也望了望河中水，水上莲，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你走开，回到你的河里去。”

说完便松开荷筱的手，想如下船时一样跳跃过去，却发觉异样，船与河堤间的距离好象比她走时拉开了一大截取。

这么笨重的小楼船居然也会自己漂走？难道，连它也想离开了？

忽然，一阵风擦过脸颊，夹杂着浓烈的莲香，冰凉而诡异，江心不禁伸出手挡在眼前。再一回神，漆黑色的船舱外壁已近在眼前，很轻松便可跨越到甲板上。

回头，不归一身青绿色长衫随风飘荡。

拉着舱顶吊下的一根绳索，不动声色的上了船。即便这样，她也不想感谢他，这只验证了刚刚他的话这里确实发生过一些争斗。

“别怕，跳过来，我接住你。”江心回头对正在慌神的荷筱伸出双手。

女孩儿奋力跳了过来，江心几乎被她扑倒在甲板上。

起身，拍打了身上沾到的水星，直奔船舱内。灯也不点，摸黑跪到一个矮桌前，她对自己亲自整理过的地方十分熟悉，桌下散放着数张黄色的符纸，拿起其中一张，用手指蘸了些砚台未干透的墨，在纸上画了几笔，迅速而准确。

出了船舱，不归早已稳站在琴桌旁，女孩儿在她身侧不敢动弹。

“再不下船，别怪我不客气。”江心自认已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了。自己此时置身于小楼船上，这是她的家，可这家里没有了师傅，她该如何保护自己，而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弱者。

“这对我没用。”不归拨拉一下琴弦，声音悠扬，怕是惊得晚归的鸟儿迷了方向。

“不是用来对付你的。”江心瞬间流露出骄傲的神色，酷似琅琊天咒。

不归不禁讶然。

江心行动灵便的跑向船的一侧，抓着舱顶垂下的绳索，几乎悬空的单只脚站在船上，将符贴在了一个平时极难接触到的地方。

“那对船也没用。”不归看了又道。

江心回望，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打鼓，他怎会知道她是要用符将船稳住？真是只名副其实的妖，而且阴魂不散。

“过来。”走到舱门口，江心对荷筱说。

荷筱已困得眼皮打架了，可又顾虑到不归的存在，一直硬撑着蹲坐在距不归最远的地方。

“船的事不劳你费心，师傅回来会搞好的，他不是普通人，你最好赶快走开，他不会原谅一只妖放肆第二回的。”尽管刚刚甚是不愉快，但江心仍然不愿看到不归遭遇恶运，她曾亲眼见过一只又一只的妖被术法和符咒收服后话为灰烬的惨状。

“连世间的亲情都忘不掉，再修个一百年也无用，更何况他还没有那么长的寿命，这一点先我都不及。”不归轻笑，语带嘲讽，一瞬间，看向江心的目光有着挑衅，“你在吹捧他，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罢了，而且没有担当。”

“住口！”江心大吼，不归的话仿佛击碎了什么，她不想听下去，“你偷听我们说话，还偷了我师傅的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有情有义么？”不归不答反问，腔调里莫测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