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是阿时以长门一族的命向天神换得的力量，公主凡胎，几度被阎王索了命去。

可蒙崆是天下的王，他有办法为公主续命。

阿时右手已废，左臂断去，像个尸体一般躺在湿冷地面上，身下鲜血濡满，发出森冷气息与令人作呕的腥臭。

只有微弱的胸腔起伏，显出她的生命迹象。

宫人掩鼻，提着她的脚踝，一路拖着她到了蒙崆跟前。

见此情景，蒙崆眸中微动，却叫他很快压了下去。

她活该！

为了她，他忍了世间所有苦痛，可她呢？从始至终，她都在欺骗他，甚至还想取他性命。

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巫医伏地道：“公主遭妖力所伤，必是要妖物所偿，为今之计，只有用妖物阳寿，才能换取公主性命。”

阿时连话也说不出，只是眼珠儿盯着他，一错不错。

她拼尽全力，终还是没能杀了他，天下大劫，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她阻止不了。

“换！”他捏紧了袖中拳头，厉声道，“就是要用天神的性命，也要救回公主。”

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阿时勉力张口咿呀，想要求他放天下人一个出路，算是全了她的责任。

她可以死，可不愿他错。

“放……求……”她口齿不清地吐出话来。

蒙崆脸色沉沉，恨不能将她拆吞入腹，“放了你？是你自己作恶多端，是你居心叵测，怪不得别人。”

咬牙切齿的模样，生生将他的脸变得扭曲狰狞，陌生得很，阿时想。

我没有骗你，没有伤害小舒，我只是，不能辜负族人的信任，不能，不杀了你。

蒙崆，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在心底这样祈求着，忽而想起青葱年少时，遇到玄冰铠甲的小将军。

小将军危在旦夕，她拼了命地想要带他回人世间，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可是最后，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了自己跟前。

——阿时，孟婆汤，我等你一起喝，奈何桥，我等你一起走，八百里彼岸花海，我陪你一起看。

——阿时，我等你。

可惜啊，阿崆，你我终究是困于命运。

那个错误，一错，就错到了底。

巫医剖开了她的下腹，将一条螣蛇放入其中，道：“待七日后，妖女精血被吸食殆尽，臣下便可取出神子，用作药引，以供公主续命。”

腹中绞痛难忍，阿时却连叫也叫不出一句，只是身上不住冒出冷汗，让她一阵阵战栗。

那条蛇，岂只是吸食精血，是要了她的性命。

肮脏的手攀上他的鞋面，使不出半分力气。

阿时屈肘，用力磨破肘臂，以鲜血写就：救！

蒙崆瞳孔微缩，心中一动，一把抓紧了她的衣襟，骤然拧眉大喝：“阿时！你的命重要，旁人的命就如蝼蚁么？我救你，可谁来救我？”

“你长门一族千万年的阳寿，可你为何骗我？为何？”

就因她一念起，他送了半生进去，即便现在，他仍怀抱希望。

为何？因为他识人不清，因为她伪善无情。

他骨子里贱，才会一次次遭她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