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石椅上坐下。

秀男苦着脸道：“我不是说过要采访学校有名的坏小子矢磨吗？去约了几次，他都不理我，还警告我不要再骚扰他，我就去跟踪，被发现了。”

“刚才那个就是矢磨？”

“不是，那只是矢磨的一个小苞班，今晚算好了，要是人多或遇上更厉害的，恐怕就不是一点皮肉之伤了。”

芥末不怎么同情他：“你也活该，人家不想接受采访，干么穷追猛打？换了我也不高兴。”

“这是我的工作，有这样的传奇人物，不能报道多难受？这种心情你是不会明白的。再说了，我又不是胡编乱造，只想真实地进行报道。”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报告老师比较好？”

“喂，你千万别对老师说，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让学校知道了会闹大的。”

“那你还打算继续采访吗？矢磨会不会放过你？”

秀男沉思一会，道：“暗地里打听吧。至于矢磨，打都已经打了，应该不会赶尽杀绝吧？反正我都已经被打了，得不到一点内幕资料岂不是白白牺牲？”

“……你要自讨苦吃那也没办法。”

秀男嘿嘿一笑，转个话题：“芥末，你会武功？还真看不出来。”

“不算会。以前老爸怕我玩物丧志，暑假把我丢进武术学校管教，学了一点皮毛，打过几场实战。不过，我从来没有真正和人这样打过架，这算是第一次了。”

“学得不错呀，这么厉害。”

“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以前学武时，我练功很用心，教练说我练两个月比别人练半年学得还好。”

“哈，没想过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我今晚算是赚到了。”

秀男兴冲冲地拿出笔和纸，开始写起来：“我要把你的事迹专门做个笔记，说不定以后会有很多故事可以写。”

“嘘——”芥末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警告你，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但你敢出卖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放心吧，虽然我是狗仔，但也有职业操守，不会乱来的。”

芥末无聊地看着他在笔记上飞快地记录，心里想着怎么开口向他借钱，他刚刚被人打就向他借钱，总感觉有些不厚道。

“喂，秀男，你这么拼命写稿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喜欢做记者吗？”

“除了喜欢之外，钱的原因也很重要。”秀男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家境一般般，学费太高了，想自己挣点钱，校刊的稿费蛮高的，采访也能得到很多锻炼，所以才这么努力。”

芥末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这所学校的学费那么高，你干嘛要来读？考个学费低点的公立大学不好么？”

“呵呵，听说这所学校很有实力，奖学金也很高，我想如果每个学期都能获得奖学金，再打工挣点钱，应该不错。”

“你真是有志气，以你的聪明努力，拿奖学金应该不会太难。”

“唉，我本来想考学校的免费生名额，一看考试条件和考试人数就打退堂鼓了。”

“为什么要放弃？这种考试看起来可怕，真正去考也不过如此。”

“听你的口气好象考过似的。”

芥末点头：“我是考过了没错，考时很辛苦，但过后想想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秀男眼睛一亮：“你真的去考了？成绩怎么样？通过了么？”

“嗯，考过了，最后一名。虽然我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靠运气获得成功，但这次应该有一点运气的成份在内，好多比我强的人没坚持到最后，便宜了我。”

秀男握拳在胸，一副崇拜的模样：“芥末同学，你太厉害了，竞争这么剧烈，你竟然胜出。”

樱华每年录取新生时，会有十个针对本市学生的免费生名额，竞争十分激烈。申请的考生除了要达到高考所要求的分数线外，还要通过樱华自行设置的考试，听说考试时间很长，考试内容也很刁钻，没想到他们班竟然就有一个。

芥末懒懒地道：“我之所以通过，并不是我比你或其他人更聪明出色，而是我有比其他人更充分的理由和动力，死都不敢放弃。”

“怎么说？”

“学校的学费那么高，我根本读不起。在决定参加学校组织的考试前，有其它学校表示录用我，我想了很久，决定赌这一次，万一没通过我就得明年再考了。在考试途中有很多人挺不住，策划过几次集体弃权，我也很想放弃啦，但想到已经没有退路，只好背水一战了，加上比我强的那几个人坚持不住，我才搭上了末班车。”

“不管怎么样，你通过了。真是厉害，文武双全。”

“不要这么说，万一我真的这么认为就完了。”

“说得好，我得赶紧把你的话统统记下来。”

“喂，你占用了我那么多故事，是不是该付我一点版权费啊？”

“芥末——”秀男的额头青筋突跳。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

55555，她肚子好饿啊，秀男需要的是精神粮食，她渴望的是物质粮食，但人家刚被打又是穷书生，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摸摸自己受了轻伤的脸，学人家英雄救美还要挨饿……做英雄真是不容易啊……

下午上完课后，芥末留在教室里做作业。

教室里只有四五个人，很安静，直到巨大的“砰”的一声，半掩的门被重重踢开，再重重地撞到墙壁上，再重重地反弹，在教室里掀起震耳的回响。

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向门口，芥末例外。

一个男生踢门而进，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象正在放冷气的大匹空调，令教室里的温度骤降，每个人都觉得有些发冷。在看清来人后，他们的脸色都变了，认识他的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认识他的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闭紧了嘴，把眼光移开，不敢与他对视，不敢动弹，更不敢离开，力图让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空调男生站讲台前，面对教室，冷冷地道：“谁是芥末？”

没人回答。

男生眯起眼，抬脚朝前面的桌子一踢，桌子剧烈地振动，发出仿佛是粉碎前的呐喊，满教室都是桌子的摇晃声。

“谁是芥末？”他又叫了一遍，口气里的不耐和杀气，象空调放出暖气，让人狂冒汗。

有人受不了这种气氛，用课本掩住脸，颤抖着手，指了指芥末。

男生眯眼看向芥末，芥末写得很投入，两耳不闻身边事。

空调男生走过来，站在她旁边，毫无表情地盯着她。他什么也不必做，那股子冷冷的、强大的迫力，就足以将人的精神压垮，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空气的凝结和慑人的压力。

但，芥末仍在攒眉咬牙地苦思，双眼死死盯着笔记，根本没看他一眼。

其他人压着脑袋，从头发或课本下偷眼看她，心里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大祸临头，她到底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真不知道该可怜她的反应迟钝，还是佩服她的认真专注。

空调男生仍在冷冷地盯着她，足足盯了两分钟，那双眼，眨都没眨一下，静得不象活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越来越重，有一丝风吹进来，都能听到它艰难钻过空气的呻吟。

“砰！”空调男生一脚踢在她的椅子上。

看来只是轻松随意的一脚，却把椅子连人踢得剧烈晃动，芥末一个不稳，脸朝前撞到桌上。她惊叫一声，抚着下巴叫起来：“哎哟，好痛啊，地震啦？”抬起头，旁边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男生？

“你是芥末？”他问，声音没有温度起伏。

“是啊！你找我有事吗？”芥末眨了眨眼，她认识他吗？

“你就是打败了森恩？”

“森恩？不知道。”

“就是教训秀男的那个人。”

“喔，你是说那个小流氓？”芥末恍然大悟，点点头：“我是和他打过，但是没分出胜负。”

教室里一片抽气声。

“有种，我们较量一下。”他对芥末勾勾食指。

“我？较量？”抬头说话太累了，她站起来，惊奇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和你较量？较量什么？”

男生盯着她，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忽然脸色古怪地道：“你是女人？”

芥末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脸色很不好看：“难道我不是女人？”

她把脸凑过去，与他的脸相距不到一尺，眼睛撑得大大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给他上道德课和保健课：“混蛋，你好好看看，这世界上有我这么漂亮的男生吗？下次看人时先戴上眼镜，眼睛不好就不要乱看，把人看坏了你赔得起吗？”

四周又响起一片控制不住的抽气声，偷眼旁观的人真想晕倒算了，她……她竟敢对他大呼小叫，不想活了么？

空调男生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沉到了深潭底处，看不出什么心思。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心惊胆战地等待悲情时刻的晚来不如早来时，他忽然淡淡地道：“既是女人，那就算了。”然后，淡淡地转身，淡淡地离去，淡淡地消失在空气里。

教室里安静下来，仿佛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冷淡而可怕的人曾经踢门而进。

教室里的学生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结果？没有争吵，没有打斗，没有流血，没有惨叫？

刚才是幻觉么？

芥末很不爽地看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揉了揉鼻子，不满地抱怨：“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打扰人家做作业，说几句胡话就走，真是没道德。”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大起大落的刺激，倒在桌面上。

秀男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恭喜你，芥末。”

“恭喜我什么？”

“因为你是女人。”

“……我是女人已经18年了，不，马上就19岁了，为什么现在才恭喜我？”

“因为他现在才知道你是女人，所以他放过你一马。”

“他是谁？我干嘛要他放过？”

“他是坏小子矢磨，如果你不是女人，离开教室后要去的地方就是医院了。”

“是吗？你是说刚才那个瞎眼睛的混蛋？”

“那个人就是矢磨。”

芥末眨了眨眼：“他找我干嘛？”

秀男：“……，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为什么？该去医院的应该是他吧？”

“……，还是我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