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人口的地方，最忌讳的就是被贩卖的家人来到这里找人。所以陆淮湘问那个老人家用的理由是，他们想买个小孩回去做陪读，老人家不疑有他，指点他们去孟连镇的湖岭街，找一个叫老虎的人，他是孟连镇信誉最好的人口买卖组织的头，曾经和文国有过合作。老人家提到一个人，大家都叫他胡爷，管理着孟连镇所有组织，但是他们应该见不到就是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陆淮湘和贺雏清来到了湖岭街，随便拉个人问一下，就得知了老虎的住所。

“看来在孟连镇，买卖人口一点都不是秘密啊。”

陆淮湘感慨着说道。

“这样才最可怕，如果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是来找人的，就很有可能全镇沆瀣一气，到时候我们势单力薄，恐怕逃不出这个边境小镇。”

贺雏清淡淡的几句话，就把陆淮湘对于这个小镇的好印象全然打消，有人看自己一眼，陆淮湘都会觉得他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秘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老虎的住所，说是住所也不尽然，这是一家赌坊，里面的鱼龙混杂，烟雾缭绕，还有许多抽大烟的。

“待会进去，你就跟着我什么都别说，一切交给我来。”

陆淮湘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此时贺雏清说什么她都听。

两人走进赌坊，干干净净养尊处优的样子在一群市井之徒之中格外突兀，看到他们进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一种冷漠的眼光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却叫人心发寒。

陆淮湘在京城的时候也没少跟市井之徒打交道，所以也不怎么害怕。

两人若无其事地在各色目光中行走，径直来到一个坐在赌桌上的人面前。春天来了，那人还穿着一件虎皮大衣，后面的头发削得精光，在头顶偏后的地方扎个小辫，牙黄眼浊，皮肤黝黑。手里拿着根烟，正吞云吐雾着。

“都愣着干嘛呀，继续啊！”

那人看都不看贺雏清他们一眼，大声喊道，市井之徒得令，吆喝声再起。

“你是老虎。”

贺雏清来到那人面前，直言道。赌坊再次安静下来，老虎吊着眼睛看贺雏清，“噗”一声把烟喷他脸上：

“哪来的这么干净一公子哥，胡爷见了该笑死，又有兔儿爷可以搞了。”老虎说罢，所有人都发出猥琐的笑声，贺雏清表情不变，波澜不惊。

“看来就是了，在下贺清，想与虎哥做个生意。”

“我的生意是你想做就做的吗！小四，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儿爷绑了，拿去孝敬胡爷！”小四得令，上前抓贺雏清，陆淮湘心里一急，还没出手呢，贺雏清就直接反手把小四压制住了。

抬起头，湖蓝眼眸闪着不悦的光：“虎哥，我敬你一声虎哥，不代表我就低你一等了！”

贺雏清目光如炬，陆淮湘却知道这样反而比畏畏缩缩更对老虎的胃口，果然，老虎把烟头扔掉，凶狠的表情消失，换上一副笑脸：

“我就喜欢这样有骨气的！现在的男人都娘们兮兮的，不爽快。贺清是吧，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小四，准备上座，给贺公子接风洗尘一下。”

陆淮湘皱眉——为什么是，接风洗尘？

在成为贺雏清丫鬟之后，陆淮湘才能跟着贺雏清去到老虎的上座，一名名唤绿纱的女子等候在内，上等厢房，四人大餐，还没开吃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四的声音——

“虎哥，胡爷来了。”

老虎应声而起，亲自开门迎进来一个人。此人约摸四十光景，在一群市井之徒中难得五官端正，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他身着一件月牙白衫，和老虎的虎皮大衣立马高下立见。

“胡爷，您坐。不知道您这时候来，我再叫人去做些饭菜，小四——”

“不用了。”

那胡爷总算是开口了，目光平静地划过贺雏清，面目表情有一丝松动，道：

“我是来会会这个贺公子的。”说完，胡爷对着平静无波的贺雏清微微一笑，道：“身份不凡啊，浊世佳公子，贺、雏、清。”

............

陆淮湘没想到刚刚还说着千万不能被人发现，结果胡爷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贺雏清身份被识破，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人变成了老虎，老虎也识相，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绿纱为胡爷斟了杯茶，然后在胡爷身旁坐下，陆淮湘这才知道，这间厢房是绿纱的地盘，而绿纱，是胡爷的人。

胡爷慢慢悠悠饮了口茶，看那架势，是个会生活的人。而后才开口道：

“贺公子与亲人失散，此刻不是应该赶快回家去吗，怎么会到我这破地方来了，需不需要，我为你寻个马车再配口干粮啊。”

胡爷这话不客气，但贺雏清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那么贺雏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说道：

“在下路过芦苇镇，偶闻一老妇年老无子，得知他来到孟连镇务工了，贱内心善，缠得紧，迫不得已才来叨扰一番。”

说着，贺雏清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双手奉到胡爷面前，继续道：“还请胡爷赏脸，喝了在下这杯赔罪茶，若是愿意帮忙更是再好不过。在下找到人自会离开，而孟连镇中的一切事宜，在下都不会参与半分。”

胡爷听了，没有什么表示，绿纱也只是软软地倚靠在胡爷肩头，冷漠地睨着贺雏清。陆淮湘还是第一次见到贺雏清这么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正想说我们不干了，爱帮帮不帮拉倒，胡爷开口了。

“贺公子，你这是在为难我老胡啊。”但是，手却接过了那杯茶，饮了起来。

场面这才重新恢复平静，之前的剑拔弩张消失不见。简单地描述了几句情况，胡爷道：“二十年前的人，找起来可不容易。我手下那么多组织，一个个去寻，得查到猴年马月去了。”

“无妨，我们有那个组织的信物。”陆淮湘接言道，她没有看到贺雏清暗示的眼神，拿出了那个香囊，放到桌上：

“这，就是那个组织的信物。胡爷，知道了是哪个组织，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胡爷却不回应她，而是死死地看着那个香囊，而后开口：

“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叫——张挽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