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便在他的玉清宫暂住了下来，算来眼下这计划的第一步，已是完成了。下一步，就该从云竹的身上下手了。

拨来侍奉我的宫女个个容貌出挑，出类拔萃，办起事来亦是分毫不马虎，颇为机灵。只是……这些丫头的胆子，也忒小了些。

最后一层衣衫自肩头滑落，裸露出后背满是伤痕的体肤来，帮我更衣的丫头陡然一见我的身躯，吓得不由失声惊叫出来，后退了好几步，半晌才算是接受了事实……

她这个反应，于我而言并不算是奇怪，虽是当初灵魂尽散，在安华池蓄了二十八万年方令我的魂体重新凝聚，身上的内伤泰半已是好的差不多了，但这些疤痕，却因当年处理的不够及时，且伤的太重，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失，且，极有可能，这些疤痕会跟着我一辈子，陪伴着我，侥幸捡来的这半条命一生。

侧首用余光扫了眼身后抱着我衣衫，抬指捂唇的娇俏宫女，我镇定的迈开了步子，自行走到了温泉池中。

泉水氤氲，花瓣铺满水面，清香阵阵袭人。

我昂头靠在水沿边，有些疲累的与她道：“吓着你了？我昔年舞刀弄枪惯了，身上难免伤痕多了些，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头次见害怕也是正常，以后，习惯了便好。”

小丫头怯怯的低着头，俯身跪下同我请罪：“凤祖大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长舒了口气，大度道：“什么死不死的，本座又不吃人，你何必如此害怕本座。罢了，先让本座一人泡一会儿，本座有些累……你若是想在此守着本座，就去一边寻个地方坐着吧，若是不想，也可出去等着本座，温泉殿热息闷人，出去等，也是一样的。”

小宫女咬着唇哽咽：“奴、奴婢在此处守着凤祖大人，凤祖大人累了，若是想睡一会儿，大可放心，奴婢就在这里等着凤祖大人。”

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静下心，自言自语道：“安华池好冷，这里，总算是有些温度了。”

似乎，从那场战争侥幸逃脱后，我便再也没有感受过，这般温暖的感觉了……

暖水喜人，好不容易有个温泉可泡，我自是要趁此机会多享受享受了的，装作沉睡，我默默施法调养周身灵力，五色之光自我的周身褪落了下去，萦绕在整片温泉池水面上。

周身灵力起伏的趋势并不算是猛烈，因着没有内丹的关系，我的修为如今也只恢复了十之五六，剩下那一小半，若是想修回来，至少还要四五百年，没有内丹，着实是件麻烦事。

耳边安静了许久许久，我甚至都快忘记了我此刻身旁，还守着一个小丫头。而那小丫头大抵是以为我真的睡着了，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来到了我的身畔，试探性的低唤了两声：“凤祖大人？凤祖大人……”

我刻意没回应她，而她，在确认我着实已然睡着了之后，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我，绕到了殿门口处的一扇落日仙山屏风后，忙着给一人通风报信。

睁开眼睛，我稍稍偏头，余光便已扫到了迎光而立的屏风后缓然走近了一道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影，小宫女恭敬给其行了个礼，“帝君……”

那人沉沉问道：“都看见了么？”

小宫女哽咽着回答道：“帝君，凤祖大人的身上，全是窟窿和伤口，好、好是吓人。”

“全是窟窿，和伤口？”这句话，他似问的极为艰难。小宫女重重点头，捂住半张容颜嗓音细微道：“是，奴婢数了数，有六个窟窿，还有三十多条刀疤，凤祖大人，她、她怎能承的住这些伤……”

屏风后的挺拔身影怔住，负在身后的大手紧攥成拳，默了良久，方有气无力的启唇：“是啊，她怎能承的住……是本帝君，伤了她……”

——

低沉的男子声自我耳畔散去后，殿内再次陷入了良久的寂静，玉清宫内的温泉殿算是个妙处，在此处调养灵息，堪称一个享受。入殿前那随侍的小丫头特意体贴的往温泉池子里倒了两瓶灵露，是以入了泉泽，令我这副本就冰冷僵硬的躯体，亦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灵息在通流顺畅，全身血液亦是变得暖洋了起来。

贪婪的靠在温泉边闭目养神了一个多时辰，一边侍奉的小丫头以为我一直在睡着，便蹑手蹑脚的帮我取了衣物，随之又捧了一炉子梨香，跪在我的身旁等候。待我再次睁开眸，敛了周身的灵泽，小丫头方殷勤提着衣裙起身，扶我自温泉内走出来……

赤金色的烈焰仙裙披在了我的身上，小宫女温柔拿起我一头过腰的鸦色长发，帮我整理着衣襟，绕到我的身前，又在我的腰间佩上一枚淡青色凤凰图纹玉佩，此般装扮，确与二十八万年前的我，一个模样。

“这身赤凰纱，乃是昔年祖神大人赠与我的生辰礼物，我记得我以前虽是常穿，但自打那次在战场受伤，这衣裳被捅了个口子后，我便将其收纳了起来，至于放在了什么地方，我自个儿也记得不甚清楚了。如今，怎么会被你捧出来了？还有这青凰玉，我记得，似乎很多年前，我便已将它打碎了……”

我扭头浅浅问着给我整理衣衫的小宫女，小丫头理好了我的袖子，又扶着我赶去了一面水镜前坐下，取银梳给我梳长发，挑起我肩头一抹乌色，小丫头谨慎回答道：“回凤祖大人，这仙衣乃是帝君拿给奴婢，命奴婢侍奉凤祖大人穿上的。奴婢不晓得这件仙衣之前是否有过破损，但，奴婢依稀记得，几百年前奴婢见过这仙衣一回，彼时帝君命奴婢将这仙衣交由了上清境的天尊夫人，只嘱咐奴婢转告了天尊夫人一句越快越好，其他的，奴婢一无所知。不过听凤祖大人现下一说，奴婢倒是忽然想起来了，天尊夫人手艺灵巧，做修补衣衫的活计乃是天界之一绝，六百年前天后娘娘的一件礼袍因着纺织仙女们的疏忽，生了差池，眼见着宴请八荒众神的神会便要开始了，临时修补，连天上的裁云上神都不能保证能在两天内补好，不想，却是被天尊夫人耗了十三个时辰便修补完毕了。天尊夫人手艺好，可天尊大人又是爱妻如命，起初为了这件衣裳，帝君大人设大宴请了天尊一家三回。奴婢们之前尚不懂其中深意，现在方明白，原是帝君为了修补这件仙衣，方出关，不惜设宴礼请天尊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