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轻眯了一下眼睛，通身黑袍，高坐在马背上，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抓着赤骝马的马鬃。

“晚点你叫陶太医去宫门口等我，我有话要问他。”

“是。”

周福颔首领命，萧湛驾马离去。

京都的东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百姓们提前知晓今日萧湛要上街，早早地便拥簇在道路两旁，往日里便十分繁华的街面变得更加热闹，粗粗一看，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萧湛骑着一人多高的赤骝马，沐浴着金色的日光，高贵显赫的气质浑然天成，沿街两旁的百姓们自发地夹道欢迎，似是在恭祝新婚。

密集的人群之中，也不乏有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同情他的，举着手帕，哀呼道，好好的一个震北将军，就这么被公主糟蹋了。

湘儿僵坐在后面的雕香马车里，好气又好笑，无言以对。

对哦，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华阳公主，大承的子民全都不待见她呢。

昨夜沐浴，她已经旁敲侧击的探过柳杏的口风，心知有关于华阳公主的恶名，早已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其实上一世也是一样，整个大承，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人是愿意与公主接触多与她见一面或听她说说话的。

更可悲的是，公主她本人还没有半点儿觉悟，要不然她怎么会连那最后一个唯一的父皇都要背叛，若是她不造反，也未必会被驸马杀，湘儿脑袋笨，其实湘儿一直也没弄懂，公主后来为什么要起兵造反争皇位。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早都无关紧要了，左右这一世是湘儿做公主，依照湘儿的性子，她一向是胆小如鼠知足常乐的，皇帝那个位子不要说让她争了，就算白给她她也没胆子坐的，因此无论如何，她是决计不会重复走上公主上一世的那条老路的。

静默间，夏风吹拂着马车的纱帘，掀起一个小角，渗进来一些光线。

驸马恰好回头，湘儿惶惶地坐直。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一秒，湘儿隐约间看到，驸马眼中带笑。

她皱眉。一炷香后，归宁的队伍停在宫门口，车厢外嘈杂的声音都不见了，四下里安安静静的。

湘儿还坐在马车里不敢动，犹豫地磨蹭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着驸马刚才的那一脸笑，浑身上下毛骨悚然，驸马在笑什么，是她脸上脏了？还是笑她在被百姓骂？嗯……他要不要笑得那么开心？而且还这么明显？

门外，车夫忽而轻敲了一下马车的厢门，意思是在提醒湘儿下车。湘儿微微地回过神，推开厢门，提起裙摆，正欲出去，从外伸进来一只手。

男人的手掌宽大干净，掌弧上略覆着一层薄茧，是习武人常见的标记。

湘儿抬眸，迎上了萧湛的那张脸，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车里，说话也开始颤着音。

“驸马马马……早。”

她慌慌忙忙地扶稳发髻，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又一溜烟地跑上马车，就是为了不想跟萧湛碰面。没想到下车这又躲不开了。

萧湛轻“嗯”了一声。

“我扶公主下车。”

“不、不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