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逃就逃
大半夜,我爹翻箱倒柜收拾包袱我娘一边叹气一边往包袱里塞炊饼
我祖母,拄着拐棍,一晚上在她那小屋门口进进出出溜达了得有几十遍一会儿摸摸墙,一会儿摸摸门框
啥意思我们都懂这破房子祖传了好几代,塌了半边她都舍不得走
别看我爹动不动就挥杀猪刀,一副莽夫样,心肠其实软得跟刚出锅的豆腐一样
十里八乡,就属他的猪肉摊生意最火为啥他卖肉看人下菜碟孤寡老人来,半卖半送,有时候甚至直接白给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能赚很多银子
呸我家到现在还穷得叮当响,一家四口挤在这漏风漏雨的破屋里
就困为他这烂好心
前几个月,大雪天,他愣是从外面捡回来个快冻僵的公子哥,当祖宗似的伺候了半个月
人家病好了,走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今天这破天的富贵砸下来,逼得我们全家要连夜跑路
这都什么事儿
当时他浑身是血倒在我家猪圈旁边,我爹给拖回来的那人伤得重,可眼神警惕得很,问啥都不说,一副别问,问就是死的架势
我爹一边给他擦身子一边嘀咕穿得挺好,伤得这么重,肯定是得罪大人物被追杀嘞
爹,那你还救不怕惹祸上身啊
我爹把眼一瞪屁话见死不救,那是人干的事我看他不像坏人
得,您心善,您说了算
于是这位爷就在我家柴房……啊不,我爹把我弟赶去跟我们挤,腾出来的小屋住下了
他伤没好利索,脾气倒不小嫌药苦,嫌粥稀,嫌床板硬
我送饭时没忍住怼他这位爷,您当这是您家客栈呢挑三拣四的,有得吃就不错了
他躺那儿,脸色苍白,嘴却硬得很粗陋不堪
粗陋你别吃啊
……放下
他一边嫌弃,一边倒也没真饿着一来二去,拌嘴成了日常
有次他好多了,能自己下地溜达那天我刚杀完猪回来,一身汗臭,想着屋里没人,赶紧换件干净衣裳
门哐当就被推开了
我吓得尖叫,抓起床边的杀猪刀……没抓着,情急之下一脚就踹了过去正中他胸口
他唔地一声闷哼,直接被我一脚踹出门外,摔了个结结实实
我系好衣服冲出去,指着他鼻子骂耍流氓啊你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信不信我让我爹拿杀猪刀宰了你
他捂着胸口,耳朵尖红得滴血,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会稀罕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说完几乎是连滚爬回自己屋
隔天一早,人没了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块铜板都没留下
我爹还叹气唉,估计是怕我真宰了他这后生,跑得倒快
我们都没当回事,日子照过,猪照杀
谁能想到,几个月后,圣旨来了说皇帝把他亲侄子赐婚给我
我们一家子对着香案磕头,全傻眼了
我爹抖得像筛糠皇上的侄子……就那杀人不眨眼的煞神俺们也没得罪啊真是造孽啊
天色墨黑,我们一家四口挤在一辆破牛车上,摇摇晃晃离了村
祖母坐在车沿,频频回头,直到那破屋的影子彻底吞进夜里她没哭,就是拿袖子一遍遍擦眼睛
我心里揪得难更酸水一股股往上冒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是爹从乱坟岗捡回来的丫头片子
可从小到大,好吃的紧着我,新衣服紧着我,弟弟有的我一定有他们从来没把我当外人
如今,却要为我这把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舍了祖业,亡命天涯
爹,娘,我对不住……话没说完,嗓子就哽住了
我爹挥挥手,打断我屁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沉默一下,忽然压低声音,怪就怪爹没本事
总有一天,爹会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他说得豪气,可我看见他攥着鞭子的手,青筋都爆了起来
牛车吱呀呀响
我心里还绞着另一件事竹马,傅少凌
我爹去退亲那天,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干脆得让我心寒
转头就娶了京城来的贵女,听说十里红妆,别人说般配得刺眼
当年大雪夜里,他握着我的手发誓昭庭玉,我若高中,必凤冠霞帔娶你过门,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为了他赶者,我偷摸着当掉了娘留给我的唯一一支银簪子,还有我攒了多年的几个小首饰
他病得快死的时候,是我守着他,一口药一口粥从阎王手里抢人
这些,我爹娘都不知道我还装得云淡风轻退了正好,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
只有夜里枕头知道,我哭了多久
他怎么就能那么没良心
牛车猛地一颠,将我思绪拉回夜色浓得像墨,前路看不清
作者溪墨竹的这部小说《逢君恰是冤家》,故事一波三折,环环相扣,而且带入感很强,让人仿佛身临其中,感受着傅少凌昭庭玉的感受,总之爱了爱了,为溪墨竹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