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去了酒吧。

倒不是那种音乐刺耳，释放荷尔蒙的纸醉金迷之处——如果是十年前王文成一准就去那种地方了，可今天出来后真挑选酒吧的时候，王文成才发现自己该不是老了，怎么去酒吧也想找个清净点的。

用老徐的话来说，就是都到了喝啤酒都想泡几粒枸杞进去的年纪了。

所以最后王文成找了个“清吧”，地方不是很大，客人不算很多，环境倒是别致优雅，观感上更有情调一些。

但说到底还是酒吧，都是花钱买醉的地方。

大多数人喜欢沙发卡座，跟朋友或者不认识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王文成以前也喜欢那样，不过今天却坐在了吧台边缘。

好久不来酒吧，有了不少新产品，一杯杯尝一遍，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王文成喝着酒，谈不上是闷酒，本就是抱着追逐自由的放松心态过来的，有了点酒意之后，就更放松了。

旁边，也不是没有独自喝酒的女人，王文成也没去搭讪，说到底终究是坏了心情，只能自己喝闷酒，不一会就双颊微红。

酒能红脸颊，愁能雪满头。

王文成终究还是摆脱不了那些烦恼事情，一边喝着愁绪渐渐上涌，怔怔出神，都没发现有人坐到自己身边，正打量自己。

“王文成？”身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听，悦耳，带着微微的惊讶。

王文成这才回头，看到那是一个身着大红色长衫的女人。一身大红，穿在她身上不显老气也不显稚嫩，反而带着庄重雍容。最关键的是这女人生的很美，黛眉秋水，玉肤琼鼻，乌黑的头发——反正就是蛮好看的女人。

看着很是眼熟，该是见过，而且曾经比较熟悉的一个人，却肯定太多年没见，一时记不得了。

好在王文成还没喝醉，脑子还算清楚，看着那张脸，迅速翻动着记忆，很快便将这张脸跟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起来。

“你是，于敏？小于！”王文成先是疑问，看着女人嘴角勾起的笑意便立即成了肯定。脸上先是惊讶继而便是惊喜，再然后就多了一些笑意：“这是多少年没见了？”

“六年三个月零两天。”叫于敏的漂亮女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笑着说道：“又零三个小时，几分钟我就不记得了。”

女人的回答有些怪异，回答的时候，脸上淡淡的笑容就没变过。

而王文成脸上的笑容却略显僵硬。

这个漂亮的女人，叫做于敏。曾经，甚至在王文成与陈雪慧交往之前，二人就多少有些情感的纠葛。

比朋友更亲密，却没到恋人的程度，用现代少年们的话来说，这叫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早些年，王文成曾经追过于敏，于敏说只拿对方当朋友，于是二人就只做寻常朋友。而王文成跟陈雪慧在一起之后，好像失去了什么的于敏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喜欢王文成……

中间发生过不少的故事，还有更多彼此都不知道的故事，却都是陈年往事了，略去不提。

六年多不见，出来喝酒遇到老朋友，王文成蛮开心的。而于敏一句话却让王文成满是尴尬。

“放心啦，跟你开玩笑呢！”见着王文成这表情，倒是于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又收敛笑意，目光里流露出些怀旧的神色：“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咱们都快老了，我也早就想通了。我一直都在这个城市，隔你家不远，却一直没有碰到过，咱俩大概就是没缘分。”

话里话外，意味颇为复杂，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的流逝。

王文成不再尴尬，琢磨着这位老友的话，点点头：“一转眼咱们都三十多了，孩子都老大不小了。”

又嘴角挂上笑意，说：“好些年不见，来，喝一杯。”

二人碰了下杯子，喝了杯酒。

又放下酒杯，都是颇为感慨，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有恩怨，有情仇，六年再见，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与老朋友相遇，王文成挺开心，随口问起了家常：“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在一家单位，做服装设计。”

“我记得你之前是读师范来着，美术专业，没去当老师吗？”

“做了几年，发现实在不喜欢，学校没想的那么单纯干净，糟心事不少，后来就干脆辞职了。找个单位做做事情学点经验，也存点钱，以后如果合适的话，可能想自己开个工作室之类的。”

王文成点头：“那蛮好的。我也做设计的，不过是做app的，没什么激情，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无聊的很。”

一边说着，王文成自嘲地笑了笑，想起当年还是那会，王文成理想是做个警察，去警校——小时候被人欺负多了，王文成觉得当个警察挺威风，不怕别人欺负。可母亲感觉当警察危险又辛苦，工资也不高，逼着王文成改专业，最后学了计算机。

那会于敏是想当老师，感觉老师这工作蛮好，轻松，工资不低，整天跟孩子们打交道没什么心思，尤其音乐老师美术老师，一个周也没三五节课程，多轻松自在？

对了，还有陈雪慧。王文成记起那时候，有问陈雪慧想考个什么大学，陈雪慧的回答是看王文成选哪个学校，再从那个学校里选专业。

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聊了几句往事和工作，于敏忽然转移开话题：“你跟你家那口子怎么样了？记得你俩早就结婚了，现在孩子估计都不小了吧？”

王文成家那口子。王文成知道对方说的不是李佳婷，而是陈雪慧。

可这事情，让王文成怎么回答呢？难道跟于敏讲，婚后一直没孩子，以为是陈雪慧不孕不育，后来发现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告诉于敏，前几天陈雪慧结婚了，自己还参加了婚礼，只是新郎官已经不再是自己？

尤其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于敏——当初王文成跟陈雪慧离婚的时候就特意交代老徐他们，这是最好别往外说，尤其别让于敏知道。

别的什么事都能跟于敏讲，唯独这件不行。

这件事谁都能知道，唯独不想于敏知道。

强忍着心里各种想法杂念和情绪，王文成接着喝酒掩饰又压抑住了情绪，这才露出笑容，转移话题说：“先别说我俩，倒是你呢？一直都没听到你什么消息，你不会还没结婚吧？”

王文成开了个玩笑，于敏怎么可能还没结婚呢？大家都三十多岁了，就算结婚晚，这个年纪也早该结婚了。

说到底，于敏是王文成少年时期的初恋，在王文成的心里于敏的形象近似于女神。

想到这里，声音也柔了下来，王文成颇为感慨地说道：“也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

王文成话刚说完，便听身边的女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从哪看出我像个生过孩子的黄脸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