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长夜无霜笑起来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三月间的桃花一样美。

“无霜姐姐，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那些回忆，失去也就失去了，不必过多惦念。”凌紫萱的眼睛一眨一眨，好似漫天的星光。

“谢谢谷主了，这一年，我一直在想，回忆这种东西或许本就是不需要的，它只是滋长的藤蔓，无端生出许多枝枝节节，平添许多麻烦。”

“只是，每次在梦里，总会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那样清晰，饱含深情。”长夜无霜心有戚戚。

“无霜姐姐，你．．．．．．”突然，侍从慌慌张张地跑来，“谷主，不好了，焱盟的人来了。”

“焱盟，他们来做什么？”凌紫萱一脸嫌弃。

“请你去给勾盟主治伤。”侍从一五一十禀报。

“怎么回事？”凌紫萱一头雾水。

“听说他们焱盟在漠北决战中被英雄阁连败四阵，伤亡六大高手，逼得盟主勾阑非使出焱天掌，才勉强挽回局面，然而作为来自西域极厉害的邪门阴功，此功如遇对方功力相当，发功之人内腑亦被灼伤，七日之内，就得火毒攻心而亡。”

“这样子啊。”凌紫萱撇撇嘴。“那就让他们回去吧，路上耽误几天，回去正好给勾盟主收尸。”

侍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才不去呢，他们爱请谁请谁，反正我不去。”凌紫萱一脸不高兴。

“焱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长夜无霜努力回忆，翻找着记忆的碎片。

“那是江湖第一大邪派，极其神秘，焱盟的人，做事从来都不择手段。传言道：替焱盟做事，不成功便成仁。所以，凡事替焱盟做事的人，无一不是全力以赴。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不遵从所谓仁义道德，而是随心所欲，各种卑劣手段用尽。他们不重视过程，他们要的，只是——结果。”凌紫萱睁大眼睛，神色夸张。

“你吓唬我。”长夜无霜脸上的笑靥灿烂如花，身后的孤独如影随形。

“哎呀，你不上当，就不好玩了。”凌紫萱一脸嗔怒。

“好啦，说生气就生气，哪有一点谷主的样子。”长夜无霜有些无奈，眉头微蹙。

“逗你玩的，我不生气。”凌紫萱做了一个鬼脸。

“那焱盟的人，不管了吗”长夜无霜有些不放心。

“不管啦，他们喜欢等，就让他们等好啦。”凌紫萱毫不在意。

“那小的怎么回话呀，凌谷主。”侍从不知所措。

“就说我不在。”凌紫萱快人快语。

“好的，那小的先去了。”侍从一溜烟地跑了。

片刻功夫，远处就响起一阵叮叮铮铮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凌紫萱施展轻功浮光掠影，风驰电掣一般飞将过去。

远处，只见众人纷纷倒地，唯有一名男子鹤立鸡群。他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如同鸡蛋膜一样吹弹可破，在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随着呼吸轻轻的扫过肌肤，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流水，美的让人惊心。

“在下萧离恨，作为焱盟的净心使者。久闻凌谷主医道高深，誉满杏林。我辈此番前来，特请凌谷主为我盟主疗伤，事成之后，定当重谢。时光似水，还望凌谷主即刻启程。”萧离恨语气颇为谦卑。

“没有你说的这么神，你说的那些赞美的词语，是形容我师父的，可是他老人家游山玩水去了，你们要找他的话，就去江南转转，像什么赌坊妓院呀，茶馆戏院这种热闹的地方说不定就逮到他，然后直接把他押回去即可，根本不用什么重谢。”

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旁人皆忍俊不禁。

萧离恨干咳两声。

“凌谷主说笑了，医圣威名在外，江湖无人不知。然医圣素来云游四海，浪迹天涯，行踪飘忽不定，我辈又如何去找。”萧离恨也不计较，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那我是非去不可咯？”凌紫萱嘴一撇。

“是的。”萧离恨依旧谦谦有礼。

“你这是强人所难。”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焱盟的规矩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啊，放马过来吧。”凌紫萱摆好架势。

萧离恨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轻轻地摇摇头。

“蜀山剑法——斩裂苍穹。”凌紫萱将全部内力积聚掌心，手持一把用灰蓝色棉布包裹的长剑，轻轻一挥，即爆发骇人力量。萧离恨一步都不退让，直接伸出右手胳膊，竟硬生生挡住这一剑。

“砰”一声，地动山摇，凌紫萱后退两步，气喘吁吁，惊讶莫名：“你竟然徒手接住我的剑。”

“多亏凌谷主武艺不精，不然，别说我这只胳膊，也许我这个人都．．．”萧离恨说到这里停住了。

灰蓝色包裹的布略有破损，缝隙中竟闪过几道赤红的光芒。

“龙．．．龙炎剑，果然在你手上。”萧离恨目光游离：“京师保卫战后，皇上遣锦衣卫遍寻龙炎剑无果，进而悬赏银万两，凡将此剑献于朝廷者，统统加官进爵。武林各大门派趋之若鹜，光蝴蝶谷就来了五六次，更别说离恨崖，前前后后被翻了个底朝天，居然一无所获。没想到还是灯下黑，龙炎剑还是在你手上。”

“是又怎样，本姑娘不稀罕那些银子，我就喜欢这把剑。”凌紫萱嘟起小嘴。

“喜欢这把剑，还是喜欢那个人。”萧离恨似有弦外之音。

“与你无关。”凌紫萱语气低沉。

“萧某也是过来人，儿女情长总还是懂的。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紫禁城的南宫之中，身陷囹圄，我说的对吗？”

“你怎会知道？”凌紫萱有些失声。

“我如何不知。”萧离恨有点得意。“作为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大事小事，哪一件能瞒得过我们焱盟的耳目。”

“焱盟果真神通广大。”

“凌谷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萧离恨话中有话。

“你为盟主疗伤，我们为你去救那个人。”萧离恨成竹在胸。

“呵呵，我一点都不关心那人的死活，你们焱盟闲得发慌，爱去救就去吧。”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请谷主莫怪，萧某人说此话并无恶意。只是有些感慨，当年红尘知己如今劳燕分飞，人走茶凉，唇齿之间，竟无半点旧情可念。唯有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独守南宫，独面南墙，独陷囹圄，独望天涯。”

“别再说了，长亭一别后，我和他，已成路人。从此天涯海角，后会无期。”

“凌谷主。”萧离恨没有再说下去。

“三年了，一千零九十六个日日夜夜。我对他的想念，在时光中穿梭，一丝丝地把心抽紧．．．原来爱情，就是彼此永不止息的思念，是永远放不下的牵挂，是心甘情愿的牵绊。不管相隔多远，无法抑制的仍然是对彼此的想念，然而，或许乍然相逢的一刻，他翩翩的身影却在我眼里开出了翻翻腾腾的花。那想念是蜜，甜而忧伤。”凌谷主喃喃自语。

长叹一声，“走吧，萧使者，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你们盟主的伤，唯有尽力而为。恳请萧使者不要先前刚才的承诺，凌紫萱在此谢过。”

“谷主。”长夜无霜欲言又止。

“无霜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好。”无霜再望了着这把剑，轻轻拿起，未曾想这把剑竟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发出低沉的蜂鸣。

“事不宜迟，谷主赶快出发吧。”

“你答应我的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胥九歌已经记不清自己来了多少次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历历在目。在这一个温暖的季节里，在树林里，许多的树木都开满了鲜艳的花朵；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各种各样的花真像一个美丽的大花坛。许许多多的蝴蝶和蜜蜂都闻到了花的香味，都不约而同地飞来采蜜，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连雨也是柔和的，春雨在竹枝、竹叶上跳动着。那雨时而直线滑落，时而随风飘洒，留下如烟、如雾、如纱、如丝的倩影，飞溅的雨花仿佛是琴铉上跳动的音符，奏出优美的旋律。

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一人——凌紫萱。

槿花调落声声向，忧愁最是旧情凉。

胥九歌算是体会到了。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一种爱，亘古绵长，不因季节更替，不因名利浮沉。

八年，不，应该十年了。自从拜入蜀山派后，和凌师妹朝夕相处，渐渐对师妹一往情深，然师妹向往的，是外面广袤的天地。

胥九歌苦笑着摇摇头。

曾以为，朝夕相处就是永远，没想到，一个转身之后，就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师妹，但愿这一次，你能听我的话，跟我回家。

然而，胥九歌注定要失望。

凌紫萱不在。

去了焱盟。

前者倒还无所谓，胥九歌已经习惯了等待。

倒是后者，焱盟，这个江湖人谈之色变的杀手组织，胥九歌想想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雨，还在下，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