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动静已经惊到了护士台的护士们，他们打开门站在门口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但过了一会之后护士也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走过来扶着爸爸躺在床上给爸爸重新扎上了针管。

爸爸转身看着忙前忙后的护士，淡淡的说，“谢谢您，您先出去吧。”

“那您注意针头，不要——”话还未完，护士看了看爸爸的脸色便转身出去了。

我跪倒在床边，全身都没有力气，仿佛浑身都一切都被刚才发生的事所抽离。

爸爸转身用手抚上我的额头，我把脸埋在床上，早已泪流满面。

“出事那天我和妈妈还有云儿一起聊着还说你快过生日了，要给你送什么生日礼物呢。”

“从小你就听话，学习也很好，什么都不用爸爸妈妈操心，爸爸也知道自从有了云儿，你就觉得我们忽略了你，但其实你不知道，其实你真的是爸爸妈妈心中永远的骄傲，我们总是告诉别人小雪是我们的女儿，她那么乖那么懂事，那么听话。

虽然从小你的要求爸爸都没有答应过，你爱跳舞但是爸爸却从不给你买好看的裙子，你喜欢弹琴爸爸也说那些东西学着没有用。其实你不知道是爸爸没用，爸爸没办法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才一味的反对你。”

爸爸说的老泪纵横，我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爸爸说你，其实更多的是恨我自己，醒来以后我总在想住了这么久的院做这么多手术，还住在单人病房里，我不知道这么多钱你是怎么弄来的，但是我也不敢开口问你，我看到那个女人打你，听到他那么说你，爸爸的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的疼，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跟妈妈和云儿一起死了，为什么要留下来连累你呢。”

“所以呢，你还是要和妈妈和云儿一起走，只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可是活着又有什么用，只能连累你。”

他抓着我的手腕不断的颤抖着，泪水也已经浸透了衣领，我抬头看着他，嘴巴不住的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恨自己，我后悔，我恨这个世界，恨这样残忍的现实，我想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都在临出口时被自己厄在了喉咙，只剩下哭泣。

他勉强坐起身，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拍着我的背，他眼中的质疑依旧只增不减，他什么都没有问我，但我还是不住的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爸爸什么都听到了，那个女人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不是真的，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我不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哭泣着，那一刻我感受到爸爸看我的眼神里各种各样的情绪，我能感到我从头皮到脚底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穿透，疼痛难忍。

等到情绪冷静下来，我还是坚持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爸爸，我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他的，但是这件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听完我说的话，爸爸说要我报警将那个介绍我给荣彦哲的阿姨举报了。

我冷笑了一声说，“若不是她，现在也许我和你都流落街头了。”

爸爸不再说什么，不论我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理会我，直到晚上护工来了，他才说让我回去歇着吧。

我感觉到爸爸有些奇怪，但是也说不出来是哪里比较奇怪，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留在医院了，爸爸虽然不愿意几次三番的让我先走，说什么我身上有伤，也接着几天没有休息好了，说要是脸上的伤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我怯生生的抬头看着他，他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瞥过脸去不看我，“不想走就留着吧。”

那个晚上我和爸爸都没有睡着，我坐在床边一件件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爸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住的点点头。但映着月光我能清楚的看到爸爸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也能听到爸爸低声哭泣的声音。

我起身给他盖好被子，想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正要转身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你和那个男人——有孩子吗？”

我被忽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身体不自主的僵住了。

“如果没有的话，就早点结束这一切吧。”

“可是我和他之间是有合同的。”

“亏你还是大学生呢，本身这事就是犯法的，所以你们那个合同肯定也没有什么作用的。”

我也不知道爸爸说的对不对，但是还是应了他的话。爸爸问我一共从他那拿了多少钱，我把大致的数目告诉爸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没一会爸爸说想喝些粥，想让我去帮他买。我看了看表不过才五点过，就跟他说，“现在食堂还没有开门，外面的小店也都还没开门呢。一会食堂就会送饭上来的。”

“哎，劳累了半天实在太累了，也饿的难受。”爸爸一脸的难受，我也实在执拗不过，便拿着外套起身了。

走到门口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还是上下犯嘀咕，我回头看着爸爸，“爸爸，你没事吧？”

爸爸罕见的冲我微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饿了。”

“那我去买粥，你好好休息吧。”

“快去快回！”

“嗯。”

心中总是觉得什么不太对，所以我一路跑着去跑着回来的，但爸爸却没有等着我，我却不知这世间最后一个亲人也会如此离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