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怎么那么烦啊？消停点吧，你死我都不会死。”隋天把餐盘收走，径自转身上楼。

詹意想，任谦已经死了，这应该是有概率的吧？总不可能自己爱恋过谁，谁就倒霉吧？

食堂上方的电视屏幕滚动播放着今天的法制新闻，上面说国内一走私器官犯罪团伙日前在W城被发掘到窝点什么什么的。警方正在抓紧力度部署——詹意打了个激灵，警察真的是个高危职业，他从来都不是个神经质的人，但这会儿着实特别害怕有天会在手术台上看到浑身血淋淋的徐凌岩哎。

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徐凌岩。

“詹意？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我......想问问你在哪。”

“我在医院，刚给我爸送了饭。局里食堂今天包了饺子，味道还不错。但是我爸吃不了几个，所以.....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胃口。”

“我......嗯，蛮有胃口的。”詹意心里吊着的一口气终于落定，“我刚才看到新闻，说最近在查什么贩卖器官集团，涉黑势力吧？难怪你很忙，好几天都见不到。”

“是啊，最近警力紧张，大家都轮着休班。所以我也考虑了你上次说的，要么在附近找个房子短租也好。照顾爸方便点。”

“嗯，这样最好了。”

放下电话，詹意站在原地舒缓了一下神经。隋天从后面冒出来，跟鬼似的往他耳边吹了口风，“是谁刚才说没胃口的？这会儿又能吃饺子了？唉，果然恋爱中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本来还想上去跟你吃一局鸡，现在看来你有棒棒糖吃了。”

“滚！”詹意一巴掌把他推开，“下流！”

“我说，那小警察到底直的弯的啊？看起来那么清秀俊俏的——”

“别跟我废话，”詹意狠狠盯了隋天一眼，“快点把你家那套房子倒出来。今天就挂到附近中介去。一个月一千五，水电另结。别人来租就拒绝掉，等徐凌岩过来——”
“你妹的我复试双阳台独立成院，一千五连物业费都不够！”


“少的那部分我补你。”
“詹意，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呢。”隋天扶了下眼镜，“我说你也别费劲了，你们圈子里不都是擅长直来直去，裤子一撕干柴烈火的？”
“不一样。”詹意凝起严肃而复杂的神情道，“隋天，徐凌岩他是不一样的。”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前面走廊一阵乱嗡嗡的嘈杂声。

“出什么事了？”詹意和隋天对视了一下，两人同时往前赶过去。

“詹医生！隋医生！”护士长匆匆跑过来，“出事了，来了一群医闹！李主任在前面交涉呢，你们先别过去添乱！”

“医闹？”

没有医生是不痛恨医闹的。因为大多数时候，死者家属都还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他们往往没有理智去思考应该或不应该。但医闹不同，他们有群体有组织，会踩点。专门对那些容易被煽动，情绪激动且家人突然病逝的家属下手。借机为自己谋取暴利。

就比如，像任谦妈妈这样的。好好的一个大儿子，回家没几天就突然不行了。

“我去说，任谦的妈妈以前是我的病人，我跟她沟通。”詹意挽起袖子，推开人群就要冲过去。

隋天一把拉住他：“别开玩笑了好么！那是医闹，怎么会跟你讲道理？你要是能看到那老太太还好办了呢！”

“讲不通就报警，总不能由着他们乱来吧！”

詹意脱开隋天的手，往门诊大厅赶了过去。他眼看着蜂拥过来十几个人，一路繁砸着座椅，驱散着人群。所过之处玻璃脆响人声尖绝。
“都住手！我是死者的主治医生。有什么话我们医院愿意跟家属沟通，这里还有病人，不要乱来！”

“主治医生？呵！你草菅人命枉为医生，今天我们就是来讨个公道的！”为首的胖子振臂一呼，后面的龙套依依呀呀得开始起哄。

“都闭嘴！病人蓄意自杀，自己服下了百草枯。潜伏期七天到半个月，死于肺衰竭窒息。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遗体可以解剖可以检验，打官司索赔可以诉讼！但这里是医院，容不得你们撒野！”

詹意挺身立在人前，像一座高大的丰碑。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境。他与任谦恋爱时间并不长，但对那个阳光积极的大男孩很是了解。他年轻气盛，略有愤青姿态。最看不上一些制度和人心里孵化的劣根性。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死亡会被人演变成一场闹剧，一定非常的郁闷吧。

“都住手！警察！”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穿过混乱的局面，立身下场。

要说之前詹意就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徐凌岩实在是长得太秀气了，就算这一身制服帅得很有高度，但他的气场真的能镇住这些流氓悍匪么？

“警察？”果不其然，那领头胖子压根不买账。他一把扫开徐凌岩的手，啧啧咂嘴道：“假的吧？我说小警花啊。就你这章都不用大萝卜，整个胡萝卜就能伪造！”

说着，他抬手往对方身上扒拉过去，然被徐凌岩一个侧肘制加过肩摔，当场撂倒！

“你这样已经算是袭警了，要受到刑事处分！”徐凌岩剑眉倒树，气势丝毫不弱。说真的，他这番身手倒是蛮让詹意刮目相看的。看来当初他说起自己在警校的光荣战绩，丝毫也没有吹牛的水分。

可是眼下这些流氓无赖骄横耍赖，且成帮成派。徐凌岩一个人是控制不住场面的。他一边联络警队请求支援，一边指挥着医生护士疏散着病人们往安全的地方跑——说真的，这里的场面比起他当年做维和警察时，疏散无政府主义国家下的侨民——简直是太小儿科了。

可偏偏的，越是轻敌便越会出大事。眼看着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抱着一篮子药水手足无措得站在原地，丧心病狂的暴徒竟然举着棍子砸过去！
徐凌岩来不及多想，纵身扑过去护住那女孩，同时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出两米远。尚且未来得及转身，女孩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身后一人抡起半个玻璃瓶子就往徐凌岩的头上砸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徐凌岩只觉得身后恍然一阵风啸，闪光的玻璃在眼前一晃。一个身影猛地撞倒他的脊背上！
哗啦一声，碎片崩裂！徐凌岩本能得转脸遮住眼睛，再一抬眼，护在自己身上的人重重得压倒下来！地上的碎玻璃反折着夕阳，男人的鬓角边逐渐滑下殷红的血。


“詹意——”徐凌岩架住他的身子，惊慌失措。
就在这时，门口警车呼啸，防暴特警鱼贯而入，几分钟内便制住了场面。
扶着詹意坐倒的身子，一手按压着他头部的创口，鲜血瞬间染满了徐凌岩颤抖的手心。


“你没事吧？”詹意眼中的容颜模糊成影，头又痛又晕，意识渐渐抽离。


“你跑出来干什么？我是警察，该我来保护你们才对！”徐凌岩帮着赶过来救助的医护人员把詹意扶伤担架床，一颗心砰然突跳，却阻塞得十分难过。


“可对我来讲，无法做到......眼看着你受伤。”
“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