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鞋，有问题。我眼前浮现那个女孩单纯的脸蛋，有些恍惚。

是谁害我？

沈乐瑶？才知道我活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害我？

璀璨的光打在舞台上，晃得我眨眼。

我不想就此退场，让害我的人看了笑话。我忍着两边脚心刻骨的痛，端出姿态往前走。走了几步，我都怀疑，我的血，是不是淌出了高跟鞋。

“乐薇。”

痛达到极致，我突然看见了肖明宗，听到他深情款款地喊我。

五年来，我头回露出真心的笑容，“明宗。”

除了肖明宗，我什么都看不见。

******

我醒过来，看到熟悉的白。我当下反应过来：我又躺在了医院。

我讨厌医院，却再次被送进医院。

肖明宗出现在我眼前那刻，我应该是晕倒了吧？藏在鞋底的东西这么锐利，站直就已经割破我的脚，我又逞强多走了几步……

晕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时装秀怎么样？

会不会因为我的晕倒而大乱？

我突然觉得搞笑，我自己受了伤，反而去担心和我无关紧要的时装秀。

我缓慢坐起，尽量脚板不使劲，所以不太痛。

病房空荡荡的，没人看我。灯开着，明晃晃的光充盈一室，应该是在晚上。

探出手，我按了门铃。

两只脚都被隔了道口子，我有心想要离开医院，也没有办法。

几分钟过后，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进来。他居然长得特别好看，剑眉星目，皮肤水嫩，看起来像是稚气未脱的大男孩。论颜值，我给他满分。但他这模样，让我不禁怀疑他的医术：他真的能治好我？而不是帮倒忙？

“你醒了？”他走到我跟前，态度温和，“有什么不适吗？”

我回：“没有任何不适。”

稍作停顿，我看见他左胸口的铭牌上写着——霍林西。

“霍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现在，行吗？”

他绕到床尾，仔细检查我的脚。我远远望去，只知道伤口缠了纱布，其他一无所知。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出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他仍低着头，专注我的伤。

我说：“霍医生，不瞒你说我很讨厌留在医院。如果可以在家休养，我绝不会留在医院。”

他低低笑出声，“谁会喜欢医院呢？”

终于直起身，他重新走到我跟前，“你伤得很重，我建议留院观察几天。如果实在很讨厌医院，至少明天一早再走。”

他说话时像在笑，是极其和善的笑容。我看得恍惚，想起了肖明宗，年少的肖明宗。肖明宗和霍林西并不相像。但霍林西这个人似乎有种特别的魅力，可以让别人看到他就想起最美好的人事。

“好。”我呆愣许久，才说出口。

霍林西耐心好极，静静等我回话。我应声后，他又开口，“你可以休息，或者看看书，半个小时后我再来替你换药。”

我点点头：“谢谢你，霍医生。”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说完，他没久留，离开病房。

我找出手机，先是给陶意君报了个平安。陶意君被顾霆琛突然带离凉城，想看我也有心无力，反复叮嘱我照顾好自己，我全都应“好”。

曾经陶意君和我仅仅是点头之交。但当年肖明宗的案子，谁都不敢接，只有陶意君敢，并且她尽心尽力帮我。从此，她便是我生命中重要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

赵绾绾那边没动静，既没有说炒了我，也没有对我做出安慰。我盯着手机，琢磨赵绾绾到底怎么个意思。

发呆一会，我突然想到什么，搜“灵泉时装秀”，弹出相关新闻。报道都是合乎规矩的，没有提及我摔倒。看来是觉得我这么一摔影响不好，被上头的人压过去。

我又想到沈乐瑶，一阵头疼。

扔开手机，我放空思维。我张望四周，不见轮椅、拐杖。

那要我怎么走路？

我尝试站起来，那锥心刺骨的痛感再次袭来。想到霍林西的话，我坐回病床。我想要早点离开医院，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伤口变得更严重。

从包里翻出我最近又在重看的《呼兰河传》，我翻到标记的页码，投入故事中。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

我随手一抓，接听，“喂？”

“妈妈。”糯糯的声音，是我的儿子。

“冬冬？”我因他变得柔软，却故作严肃，“你叔叔呢？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

当年是Z救的我，我回到凉城，短时间无法过安稳的生活。因此，我把冬冬交给Z照顾。劫后重生，Z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相信的人。

我不知道冬冬的父亲是谁，但我知道冬冬是我的儿子。当年我自杀，我没死，冬冬也没死。我觉得这是机缘，我再没有打掉冬冬的念头，而是想要将他抚养长大，参与他的人生。

早几年，我忙着照顾冬冬，现在冬冬进了幼儿园，我就回来了。冬冬是我生命的延续，而替肖明宗查明真相、让沈乐瑶母女遭到报应我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Z给我两年的时间，如果我两年做不到，就回到德国，回到他和冬冬身边。

我不希望冬冬被我牵连，因此不让冬冬联系我。

冬冬语带哭腔，“冬冬想妈妈了，想见妈妈，想妈妈抱。”

他软绵绵的话语，全都砸在我心头。

始终不忍，我放软调子，“冬冬乖，妈妈过段时间一定来看你。叔叔呢，是不是在旁边？”

“叔叔不在。”他满怀期待，“妈妈真的会回来？”

“当然啊。”我安抚冬冬。

他咯咯笑起来，“妈妈给我讲故事吧，讲《少年国王》吗？”

我给他看过插图版的少年国王，他倒是很喜欢，每次都缠着我说。

“好。”

我凭着记忆，并不顺畅地给他讲了这个故事。

十来分钟过去，那头变成了低沉的男音，“乐薇，一切顺利吗？”

是Z。

我回：“就那样吧，几个小时前，我把沈乐瑶气了个半死。”

“一切小心，不要忘了我在。”

“好。”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挂了电话，会看到斜倚墙边的蒋戎。

“你……怎么来了？”我太过震惊，都没心思陪他演戏，“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定定看我，眼眸漆黑，“冬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