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翼间是一片苍白的灰土味，十分污浊，隐隐能感觉到摩多城特有的气味，或者说，臭味。

体感冰冷而湿滑，沉重，脑袋和身体一样，也是十分沉重，好像是生病了，眼前一片模糊，不成型的金色光雾完全无法描绘出眼前世界的光景。

也就是说，哈莉的世界一片漆黑。

“这里是……牢笼？”

哈莉一阵眩晕，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几近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虚弱得如同她幼时生了重病一般，不知是那秘药的残香还在发挥作用，亦或者是这弥漫的污浊气息本身便在不断摧残她的身体。

她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但身体太过沉重了，让哈莉好一会儿才用双手将身体撑起来，隐约听到些清脆的，有些像铃声的东西，吓地她彻底清醒过来，脑袋在短暂的延迟之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抓起来了。

哈莉即便再怎么懵懂，也深深明白着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等回过神来时，整个身体都压抑不住恐惧地颤抖不停。

“该该.……该怎么办啊！是奴隶贩子吗？为什么会在摩多城……不对，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啦！出去！没错，我要出去……“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瞳孔中是满溢而出的恐惧。

似乎是因为秋天的来到，不管何处的水都带着相当的寒意，这些水渗透了哈莉全身衣物，掠夺着哈莉的热量，哆哆嗦嗦的哈莉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以此来留住身体中残留的一些温度，她一点点挪向光辉浓郁的地方，反复尝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眼睛上，试图让眼前金色的光辉沉淀下来，描绘出眼前世界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耳边奇怪的铃声伴随着她的脚步，可哈莉已经完全忽视了这个声音，她现在只想出去。

很快，哈莉找到了金色最为浓郁的地方，她在那里坐了下来，宛如解脱了般松懈下来。

她伸出了手，然后五指轻轻合拢。

当然是抓不住的，那些东西仿佛比最轻盈的蒲公英还要轻盈，即便抓住也会像云朵一般从指缝里溜走，她早就知道这么做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可是，即便已经知道伸出手的结果，哈莉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伸出手来，那种光芒在指尖破碎的光景十分奇妙，总让哈莉百看不厌。

哈莉抓过很多东西，流水，蝴蝶，风，甚至晨间的雾她也曾伸出手去抓握过，然而光粒给她的体感比晨雾还要缥缈和虚无。

她想过，可能云朵也是像这样的东西。

虽然她无法触碰到这些发光的存在，但是哈莉却很喜欢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这片金色之下，被这些明亮的东西包围着，能让她有种不再孤独的感觉。

现在也是一样，被光雾笼罩的哈莉，恐惧在渐渐地从心中退散，一种难得的宁静逐渐在她的心间围拢，凝聚成一枚小小的心核。

借着这份宁静，哈莉在此刻能够冷静地思考更多的东西了，但这个时候的她并不想想这么多的东西，眼下，她只想……看得再清楚些。

似乎是感受到哈莉愿望的迫切，金色的光雾在哈莉的眼中微微起伏，似乎有沉下去的趋势。

哈莉一愣，感受到视野变化的她瞬间变得欣喜起来，而心情激荡之下，愿望变得更加迫切，渐渐地，幽绿色的光便从哈莉的瞳孔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

她看到了！

一个恍惚的瞬间，犹如尘埃落定，模糊的金色辉雾在瞬间凝实，比之刚开始的那一刻不要细腻了太多！

哈莉顿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动，然而当她抬头左右四顾，心中便又被覆盖上了一层新的压抑。

大致……是个山洞的样子，自己便身处于其间，四周的内壁被金色的辉光概括出了一种光滑的感觉，充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截面有点像是一个圆形，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不过两三个人的身高。

而哈莉眼前的光雾世界便被局限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无法外溢。

不过，前后的距离倒是延伸地非常远，甚至还能看到一个方向上连接着的倾泻岔道，隐约可见光雾向上的流动。

自己似乎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东西阻拦着自己……

才怪！

我是傻瓜吗？想想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会出现这种错觉的原因只可能是我的目力还没有完全回复！

所以，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我还没看清楚的.……

哈莉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精力自嘲一下，随即继续集中着注意力，催促着自己快点看清眼前的世界。

很快，在光雾的指引下，更为清晰的世界展现在了哈莉的眼前，这个时候的光雾大致可以称之为漂浮在空气中的金色光屑了，隐约可以察觉到光粒们在漂游的时候会不约而同地绕过某种坚定异常的空洞。

大致上，是一个有着栅栏般透风形体的东西，这种东西间距恒一，将整个洞穴分割成许多的隔间，而呛鼻的铁锈味似乎也说明了什么。

哈莉试着走过去，她踩到了一片水洼，而遍布自己身体的这份寒意也是拜其所赐，而耳畔隐约的水声也似乎说明，在身旁很近的地方有一处活水。

想必，也就是这个洞穴延伸向的倾泻通道了，那下面很可能淌着水。

又是山洞又是水的，我究竟被关在了哪里啊！

哈莉心中想着，有些气恼，这种未知感很让她感到难受。

她向着大概是水路的方向走去，心中的压抑略微消散。

“没有人看守的样子呢……正合我意！只要想办法突破这个牢门我就自由了。”

她知道眼下最终要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逃出这个魔窟，如果不出意外，她的时间不多了，迎接她的命运将彻底黑暗。

随着她继续向着牢门靠近，突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拉扯住了，这股力量是如此强硬，不容拒绝。

这是什么？

哈莉的心中用选出了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她伸出手，向着那股阻碍着她的东西摸去，从指尖上，她感受到了一种环环相扣，冰凉且沉重的事物，一头向着自己的脖子延伸，连接着一块儿极为坚硬和沉重的东西，紧箍着自己的脖子，她感受到了一种透心的凉意，生冷且无情。

原来自己刚才会无法支撑身体重量的理由，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太过虚弱了，明明存在是如此强烈，为什么.……刚才没有察觉到呢？

那个理由……

或许只是因为，这根锁链是哈莉潜意识最不愿意面对的真实。

一根足有成年兽人拇指粗细的铁链牢牢地将哈莉锁在这里，如此粗硕的铁链足以拴住比哈莉大十倍，甚至哪怕二三十倍的猛兽，锈迹斑斑的铁链从哈莉脖颈的铸铁块儿上一直延伸至牢笼的侧边墙面，在那里，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铆死死牵扯着她，将锁链绷地笔直，依稀可以看见铁锈之上的一道道血色。

然而不止是锁链，那带血的痕印超越了铁的边际，延伸向地面，墙体，甚至洞顶，整个空间遍布着血色的爪印，那是徒手扣抓之后的血痕，每一道血痕都是一个人曾今留驻的残影，这些血痕用它们的方式默默地记录着。

可能，大概，这些血痕便是未可得见一面的它们所遗留下来的，最后的痕迹。

哈莉看不到这些，但，她闻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血的味道，在自己的脖颈上，也在锁链上，还在锁链所延伸的尽头方向，极淡地掺杂在铁锈的味道之中。

再仔细地分辨下去，那不是一个人的血所能拥有的气味，那是.……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人所遗留下来的绝望。

在这一刻，哈莉心中涌现出的负面情绪几乎将她彻底吞没。

“开玩笑……的吧？为什么我会遇上这样的事？”

少女倚靠着那遍布血痕的墙壁上，双腿被那无数人所遗留下来的绝望重量压垮，无力地软下，跪坐在牢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