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或者说，从秦清的灵魂落入这具身体，作为云冉醒来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过去的阴霾在梦中不断重演，那些失望的、伤心的、绝望的、痛苦的、可怕的回忆齐齐上涌，时常让她半夜惊醒。

还有死去的云冉的经历也被她继承，痛和恨变成了双份，记忆交错，时常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唯有痛恨的人，自始至终都指向同一个。

当然，秦清的“仇人”，比云冉的更多。

又是半夜醒来，云冉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

头有些疼，她下意识去摸披散的头发，却发现没有一丝潮气，仿佛没吹干头发就睡下不过是她的一个错觉。

有些许意外，但她没深究，坐起来缓了会儿神，待梦中真正的云冉车祸陷入昏迷的场景淡去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口渴，非常渴。

嗓子干的吞咽都困难，本能促使她下楼去找水喝。

夜晚的厉家别墅是云冉很少涉及的领域，有些许陌生。

住进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但她和厉霆都是分寸感很强的人，很少会在这种私人时间出来晃荡。

偶有的两三次出来喝水觅食，也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她自己，从未碰见过厉霆。

所以在看到楼下窗边闪烁的红点时，云冉先是一愣。

待看清轮椅上坐着的模糊的轮廓，以及夹在他手中点燃的香烟时，云冉更是难掩错愕。

说不清是半夜看到客厅坐着个人更惊吓，还是厉霆竟然会抽烟更诧异，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终于有所动作。

这一动，惊醒了兀自出神的厉霆，他敏锐回头，借着昏暗光线认出云冉，第一反应便是按灭了手里的烟。

都被发现了，不好再装没看到。

云冉只迟疑了片刻，就抬脚朝他走了过去：“厉先生。”

随着人靠近，视野也更清晰，厉霆上下打量她，夜色降低了刻意竖起的冷漠，显得他此刻的声音格外温柔：“睡不着？”

云冉笑了笑：“口渴，下来找水喝。”

厉霆无声看了她片刻，点头：“夜里寒凉，喝温的。”

突如其来的关心，云冉迟钝了一拍才接上信号，点头领了这份好意：“我知道，谢谢。”

她转头倒了水喝完，看了眼已经转回窗边的厉霆，到底没有多事询问，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没什么事，云冉把手机静音，故意赖了会儿床。

醒醒睡睡，等真正起床，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起身洗漱换衣服，收拾妥当，她才拿起反扣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十六通未接来电，其中十三通来自顾鹤，另有三通是云父。

云冉停住下楼的脚步，先给云父回拨了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接通第一时间就道：“小冉，顾总一大早找到了家里。”

早在去订婚宴之前，云冉就报备过，自己晚上不会回家。

云父是个典型的沉默型亲长，嘴笨不会把关心挂在嘴边，她的“感情问题”也了解得不深。

厉霆出手帮了云家的公司，和云冉的关系远比普通朋友更近。

还有顾鹤，宴会前已经迫不及待认领了云冉男朋友的身份，并主动向云父解释了和秦箬订婚的真实原因。

云父心中并不赞同，但云冉有主意，叮嘱他务必隐瞒厉霆的帮助，多的没说。至于顾鹤，只一句她心里有数。

云父不知道女儿要做什么，但她之前车祸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醒，他没保护好女儿心里有愧，便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