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大醉了一场。
在昆仑雪山,那里终年积雪,冷的彻骨。
算命的把所有的雪里霜都埋在了那,我喝了三年,只剩下两坛。
这次全都取出来,对着他的墓,喝了个痛快。
算命的是我亲手埋的,墓碑是我亲自刻的。
“吾夫肖琼之墓,妻燕然立。”
说起来,我花心滥情,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睡一个,江湖中人颇为不耻。
我从不在意旁人的想法,规矩是束缚俗人的,我是强者,这天下合该任我逍遥。
可我仍有不敢触碰的人。
纵然他仙姿玉骨,惊艳万分,我却只视他为友,从不曾与他共赴巫山。
任凭他醋喝了一缸又一缸,也不肯答应嫁他。
他每次气急,都说再不管我,可下次喝醉,背我回家,彻夜照顾的,也只有他。
可惜了,那样的烂醉如泥,自他走后,再没有了。
他死在杀手组织的首领手上,我赶到时,只听到最后一句话。
“小心首领,不要报仇。”
可我没听,这辈子,我最擅长的就是不听话。
师父让我不要挑战各大门派,我没听。
柳风劝我安定下来,我没听。
算命的劝我少喝酒,劝我别招蜂引蝶,我都没听。
“你让我不要报仇,我又怎么会听呢。”
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我只觉得心中酸楚。
一入江湖,这辈子都逃不开这张网。
“算命的,我信奉及时行乐,唯有你,是我的克制,是我唯一的信任,至死不变。”
昆仑之巅初见,动心的何止你一人。
说好的,我交付信任,你永不背离。
狂刀再次出鞘,大雪挖了数尺,在算命的坟墓旁边,我立了一个新坟。
“肖琼之妻燕然之墓”。
算命的,等我回来。
13
乱刀门。
入江湖以来,我第一次放下了狂刀,违背了正大堂皇的刀意。
换上夜行衣,用剑劫持了唐无踪。
乱刀门的新任门主。
刀架在他脖子上,“给你爹写信,让他拿乱刀心法赎人。”
乱刀门是一个二流的江湖门派,五千两拿得出,却足以伤筋动骨。
我只是不乐意在别人身上费心思,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唐奎果然在意他这唯一的儿子。
乱刀心法说交就交了。
我习刀多年,确定这是真的。
既然连心法都能惹得,接下来就好办了。
将心法扔回去,唐奎脸更沉了。
“阁下看不上心法,想必有更大的图谋,但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上何时出了你这么个武功高强的剑客。”
“因为我本不是个剑客。”
我摘下面罩,唐奎看清我这张脸的瞬间,竟然连话都不说,提刀就砍了过来。
我的剑法虽不如刀法,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算命的一招一式教的,唐奎不是我的对手。
父子两人很快都落在了我手上。
“唐老哥,和你儿子打一场花了五千两,美人三杀出手一次,最少五千,一万两,区区一个乱刀门,拿不出来的。”
父子俩的神情大不相同。
唐无踪满脸不可置信,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唐奎只是落败,没有受伤,脸上却有了灰败的死气。
他生了死志。
“你敢死,我立刻送你儿子下去陪葬。”
唐奎顿住了,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我拿剑的手很稳,直直地回视他。
半晌,他认命地垂下了头。
“你来找我,想必猜到不少,又何必来找我这个金盆洗手的故友呢。”
可笑,往日那点微末矫情,都不能阻止他买凶杀我,又凭什么不让我追究到底呢。
14
“具体的计划,我并不清楚,十年来,我做了这一件事,给你五千两,让你在那个时间去醉风楼。”
唐奎看我的眼神充满愧疚。
“十年前,我们结伴同行,我突然被师父叫回来,继承了乱刀门,加入了这个计划。”
十年。
我简直不寒而栗。
我燕然,十六岁入江湖,到现在,也不过十年。
恐惧之下,忍不住便开口讽刺。
“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竟然会被人盯上,我还真是特殊啊。”
唐奎没有理会我的嘲讽,他像摆脱了什么阴影一样,倒豆子地交代。
“这个计划是很多门派共同参与的,我乱刀门只是其中之一,其他门派,我并不知情。”
“但原因我可以告诉你。”
唐奎在愧疚之外,竟还多了悲悯。
“十年前,天师府的当代天师传下了一句箴言。”
天师府,算命的。
我拿剑的手有些不稳。
唐奎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白虎下山,命主杀伐,十年杀之,可免江湖凋败。”
“白虎杀伐,是我。”
我嗓音有些沙哑,更糟糕的猜测在心头盘旋。
“肖琼,是天师府弟子?”
唐奎的悲悯更甚,“老天师泄露天机辞世,肖琼接任掌门,立誓斩杀白虎,还江湖太平。”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你若不信,可以去查天师府的掌门私印,那是历代掌门亲手雕刻,肖琼的手笔,你应该认得。”
我心中悲愤。
“就因为一句不知真假的箴言,整个江湖盯了我十年。”
虽然唐奎没有说有哪些门派,但都说江湖凋败了,哪个门派能坐得住呢。
这些年,我真心结交的朋友,四处留情的风流债,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燕然妹子,是我老唐对不住你,但求你看在当年,我也曾真心与你相交的份上,莫要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这一切。”
我答应了。
“作为保密的条件,告诉我,这一切,柳风知道么?”
唐奎没有回答,而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好自为之。”
我将唐无踪还给他,戴上面罩离去。
作为一名资深的小说迷,一般小说入不了我的法眼。然而,清雅的这部小说《意气尽》却让我眼前一亮,故事跌岩起伏,扣人心弦,希望清雅以后多多创作如此优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