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我看着熟悉的床幔花纹苦笑出声。
病体残躯,竟是连阎王爷都嫌弃,不肯收我。
自降生以来,无数次命悬一线,又无数次侥幸地活了下来。
也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我叹口气,拉响了床头的铃铛,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不是伺候我的小丫鬟,她们不会如此冒失。
来人背着光,勾勒出壮硕的体魄。
嗓子有些干痒,带着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秦牧野?」
慌乱急促的脚步陡然停住。
床幔被大力扯开。
外头的光都透了进来,我微眯着眼睛看去,是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颇有些阴阳怪气。
「让师母失望了,是我。」
「师父他老人家正忙着娶公主呢,哪有空理我们。」
我这才认出来人是谁。
邺都来的那位小公子,还未入门就骂我是悍妇的那位。
我收回视线。
秦牧野不会来看我。
脸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池樾自顾自探了探我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
他松了口气:「退烧了。」
「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
我闪躲不及,微微后仰。
第一次见面,这么自来熟的吗?
「我们……之前认识吗?」
池樾掖了掖我的被角。
「…不认识。」
「徒弟孝敬师母,应该的。」
池樾微笑:「我会代替师父好好照顾你。」
空气安静下来。
池樾拨了拨床幔上的花纹,漫不经心问「你昨天,为什么不准婢女去请大夫?」
我装聋作哑。
「我问了管家,管家说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支开身边伺候的人。」
管家的原话是,夫人心慈,佳节团圆不忍众人与亲眷分离,所以特允众人归家团聚,只留了少许轮值之人伺候。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望进我的眼底。
「……你故意的?」
辞旧迎新的日子,家家欢庆,她想的却是如何安静地死去。
池樾的睫毛颤了颤。
「我在战场上,见过很多受伤的人,有人断了手臂,有人皮开肉绽,有人被长矛贯穿胸腹,可他们都活了下来。」
「生命是很坚强的。」
他撇开脸「…你不要放弃。」
我呆了呆,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安慰我。
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种话了。
刚刚开始,大家总是期许奇迹会降临在我身上,鼓励的话说了一箩筐,再后来,大夫看了一个又一个,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逐渐麻木同情。
池樾是好意的。
我没答应,也没说不好,只是朝他笑笑,哄小孩般。
「被长矛贯穿胸腹还能活下来呀?」
池樾深怕我不信,急得来回踱步:「真的,我亲眼所见!」
话题一旦开了头,两个人东扯西扯,竟也能聊到一块去。
没过多久,兰因带着大夫走了进来,大夫搭脉面色犹豫,纠结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安抚笑笑「您便直说,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大夫不忍心:「夫人能多活一日,都算是上天垂怜。」
池樾撇开眼「没事,他治不好,还有别人呢。」
我转头看他,认真道谢「谢谢你,小池。」
他张牙舞爪,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动物。
「你叫狗呢?小池小池,难听死了,直接唤我全名,池樾。」
说完人逃似的走了。
那时我刚醒,连骨头缝里都疼得厉害,以至于没听出池樾极力克制的哭腔。
下一秒,池樾从门框重新探头进来。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你不是唤我师母吗?」
少年倔强「不要,你也没比我大几岁,你占我便宜呢。」
我生出了几分恶趣味,有意逗他。
「那……沈氏?或者悍妇?」
少年脸皮薄,面色瞬间通红,没什么犹豫就低头认错。
「对不起,是我嘴贱,你要是不解气,打我也行。」
他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动静不小,脸颊两侧瞬间肿高。
我愣住:「没必要啊。」
池樾很认真:「我做错了,所以我认错,很有必要。」
「你到底叫什么啊?沈氏沈氏,一点都不好听。」
「人不都得有名有姓的吗?」
我沉默片刻,才轻声回答。
「沈英华,我叫沈英华。」
最近看小说有点上瘾,其中禾禾写的小说《明月照我心》是我的最爱。短短一个月,已经N刷了,对于这部优秀的小说,喜欢的简直就是爱不释手,和我一样的童鞋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