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就是那个张先生？

还没等我多想，爷爷对我喊道：“伢子，到我身后来。”

其实不用他说，见他来了我也忍不住连滚带爬的躲在他身后。

等等，爷爷袖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他受伤了！

对，爷爷之前跟我说过，吹丧匠两两不相离。

引魂路上少一奏，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轻则受伤，重则死亡。

原来这都是真的……

惨淡的月光下，二人对峙。

“哼，王老汉，我看你能护得了他多久！”

话落，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桃木剑来，做进攻状冲向爷爷。

爷爷只让我后退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后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色的哨子。

这哨子在这之前我只见过一次，爷爷似乎很宝贵它，锁在箱子里从来都不让我碰。

我也曾趁他不在的时候悄悄撬开箱子拿出来看，从外观来看，除了颜色有些不一样之外，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可不管我怎么使劲都吹不响那哨子，以为只是个破烂玩意儿，没想到今天又再次见到了它。

只见爷爷将那金色的哨子安在唢呐上。

一曲起奏。

悲伤婉转之中又夹杂金鸣之声。

好似金戈铁马踏曲而来。

穿透力之强，就连躲在土包后的我，都能感觉到五脏六腑忍不住的震荡，说不出的不自在，更别提那人的感受了。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但他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紧咬着牙关，眨眼之间就到爷爷跟前了。

爷爷倒退半步，曲调一转。

刚才的温婉柔和瞬间变得铿锵有力。

如果说刚才的曲子是先礼后兵，那现在这首曲子可就是要震慑四方了！

那人挥着手中的桃木剑，刺向爷爷，但同时耳鼻直流血。

之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听过一耳朵，也大概明白这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爷爷吹的曲子的频率共振和这人的内脏相匹配。

如果换成是玻璃杯，杯子会直接碎掉，至于人体的内脏嘛，虽然我并未亲眼见过，但看这人的样子，估计伤害力也不小。

即便如此，这人也并未要放弃的意思。

爷爷闪身要躲，奈何那人速度极快，虽然堪堪躲过，但手臂处竟然被划出一个大口子来，可以见得那桃木剑是有多锋利。

经此一出，爷爷面色凝重，深吸一口气之后又加强了音调。

饶是躲在后面的我都有些吃不消了。

“死老头子！”

那人捂着脑袋半跪在地上，紧紧咬着牙关，双眼猩红。

和他目光对视的时候，这人狰狞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那锋利的眼神似要将我灵魂击穿！

我只感觉浑身一凉，冷汗从后背直往脑门上窜。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那人下一秒就站了起来，转用金钱剑。

脚下踏的是七星罡步上篇第十二式，引雷步，嘴里念的是聚阴纳晦的索命咒。

我只觉脚下一软。

条件反射的想要逃，而我的腿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眼见着那人最后念出我的生辰八字，我这瞳孔收缩到了极致，这回可真是无力回天了！

“小玟！”

爷爷的声音让我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爷爷朝着我扑了过来。

一股绿色的闪电竟从地面窜了起来，我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等我缓过来之后，那人竟拖着一条瘸腿跑了。

喜形于色，正想叫爷爷看，回头却发现爷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爷爷，你怎么了？”

话说着将他扶了起来。

却见他胸口最中间的位置竟被击穿，我甚至都能看见他后背的地面！

在这一刻，我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

爷爷把我推开，自己中招了。

怀里抱着的这个人，在这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能护我周全。

说真的，我觉得他除了生孩子之外，什么事情都会，只要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

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如今天一般，虚弱的躺在我的怀里。

“爷爷！”

几乎是将胸腔中所有的空气全部都挤了出来。

悲从心生，泪水止不住的流，就连声音都哽咽了。

“爷爷你坚持住，我……我这就打电话叫人！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话说着，慌慌张张地要翻手机。

一只粗糙的大手却按住了我的胳膊。

血从爷爷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想说话，可是血流不止。

“爷爷你别这样，他们肯定就在这附近，我让他们送你去……”

“小玟啊……”

爷爷他竟然笑了。

我从未见他笑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特别的精神，脸颊也红润了起来。

“小玟，爷爷保护不了你了，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我要你发誓，一定要将我们这一门发扬光大！”

“好，好，我发誓，我发誓，爷爷你别说话了，让我打电话叫人好不好？”

我哭的不能自已，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

但我知道，我记忆中的爷爷特别的倔强，即使到现在很多事情都必须要按他的来。

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别瞎忙活了，我气数已尽，活不成了，其实算起来，早该在几年前就死的，苟活了这么多年，我也心满意足了。”

“有件事情我要跟你交代一下，一会儿有人来接你，你千万不要反抗，不管那些人对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不能出声，更不能跑，这是爷爷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爷爷说完这些话之后，又拉着我聊了一些家长里短。

其实除了那些之外，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我始终不敢相信，那个如山一般的爷爷，居然就这样在我的面前倒下了。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多久，只觉得爷爷的身体渐渐地发冷。

可他的脸上却始终是笑着的。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像我爷爷这样的好人不能长命百岁，而刚才那个混蛋却只丢了一条腿！

我要让他跪在爷爷跟前，给他偿命！

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拳头捏的嘎嘣嘎嘣的响，浑身气血翻涌，恨不得即刻就去找刚才那人算账。

一曲百鸟朝凤忽的自耳畔响起。

这是农村常有的婚嫁或者丧葬的最高礼仪。

回头一看。

这不是刚才抬着我的那些纸人吗？

难道，这都是爷爷安排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