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雪遇锋芒北京的十一月已经飘起碎雪，

中央戏剧学院古典舞系的练功房里却蒸腾着热气。落地镜映着二十多个穿着练功服的身影，

把“点翻”动作做得如风吹麦浪，唯有角落里的苏照影，像株不合规的芦苇，

每一次旋转都带着股野劲。“停。”清冷的男声穿透练功房的喧嚣，苏照影脚下一乱，

差点撞在把杆上。他抬起头，看见沈惊寒站在门口，黑色练功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

眉眼如浸在寒潭里的墨，没什么温度。作为古典舞系大三的标杆人物，

沈惊寒的出现总能让整个练功房的气压都低上几分。“你的点翻，腕子没扣住，胯是散的。

”沈惊寒走过来，步伐稳健得像丈量过尺寸，“古典舞讲‘形神兼备’，

不是让你把民间舞的野路子搬过来。”苏照影攥紧了手心的汗，

不服气地反驳：“可老师说我的情感表现力是最好的。”他来自南方小城，没上过专业附中，

是凭着省舞蹈比赛的金奖硬考进来的，肢体里那股未经雕琢的灵气，是科班生少有的宝藏，

但也成了被攻击的靶子。沈惊寒挑眉，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腰：“提胯，沉肩，腕子向里收。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练功服传过来，苏照影浑身一僵，却不得不跟着他的力道调整姿势。

“情感是锦上添花，基本功才是锦。”沈惊寒松开手，后退半步，“再做一遍。

”这次的点翻规范了许多，却像被抽走了灵魂。苏照影停下动作，看见镜中的自己，

突然有点委屈。他练了整整三个月，每天凌晨五点就泡在练功房，

可那些“胯要正”“肩要沉”的规矩，总像捆住他的绳子。“下周开始，

《赤壁赋》剧目选拔。”系主任推门进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这是今年的重点项目，

最终会选一名主演参加全国古典舞大赛。”《赤壁赋》。苏照影眼睛一亮，

他太喜欢苏轼“大江东去”的豪情，也懂“人生如梦”的怅惘。他转头看向沈惊寒，

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沈惊寒主攻剑舞，

《赤壁赋》里周瑜的角色，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选拔当天，练功房被改成了临时考场。

沈惊寒第一个登场，一身月白剑服，长剑出鞘时带起一阵风。他的剑舞如寒松破雪，

“点剑”“劈剑”干净利落，旋转时衣袂翻飞，却丝毫不乱，

把周瑜的英气与傲骨表现得淋漓尽致。评委席上，几个老师频频点头，

沈惊寒的父亲——国内著名古典舞编导沈明远，更是嘴角噙着笑意。轮到苏照影时，

他穿了件淡青的汉唐舞服，手里握着把素白的团扇。音乐响起，他没有急于展示技巧，

而是以一个“盘坐”姿势开场，扇面轻摇，像江面泛起的涟漪。转瞬间，他起身旋扇，

“扬扇”如惊鸿展翅，“颤扇”似细雪飘飞，把苏轼夜游赤壁的怅然与豁达，

都融进了肢体语言里。“技巧太弱，胯都没立住。”沈明远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否定，

“古典舞不是耍情绪。”“可他有灵气。”民间舞系的李老师反驳，

“现在的古典舞太追求技术完美，少了这种打动人心的东西。”评委们争执不下，

最后系主任拍板：“沈惊寒功底扎实，苏照影情感突出。你们俩一组，共同打磨这个剧目，

最终谁能当主演，看汇报演出的效果。”走出考场，沈惊寒叫住了苏照影：“每天下午四点，

练功房见。”“凭什么听你的？”苏照影梗着脖子。“就凭我比你多练了五年基本功。

”沈惊寒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正是苏照影刚才的表演，画面里他的圆场脚步凌乱，

旋转时身体还在晃，“你要是想被淘汰，尽管不来。”苏照影看着视频里的自己，

攥紧了拳头。那天下午四点，他准时出现在练功房，沈惊寒已经在压腿了，腿搭在把杆上，

身体贴得笔直，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第二章练功房的星光“先练半小时踢腿，左右各一百次。

”沈惊寒把一根弹力带递给苏照影，“绑在膝盖上，别让胯再散了。”苏照影咬着牙踢腿，

弹力带勒得膝盖生疼，没到五十次，腿就开始发抖。沈惊寒坐在一旁的垫子上，

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时不时抬头提醒：“脚背绷直，踢到最高点时停两秒。”练完踢腿，

苏照影瘫在地上喘气，沈惊寒扔过来一瓶水：“歇十分钟，练旋转。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严？”苏照影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要是我真被淘汰了，

对你不是更好？”沈惊寒抬眸，目光落在落地镜上，

镜中映着他身后的奖状墙——那是沈家三代人的荣誉。“我要的是公平竞争，

不是赢一个基本功都不过关的对手。”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的情感表现力，

确实比我好。”苏照影愣了一下，没想到会从沈惊寒嘴里听到夸奖。他坐起身，

看着沈惊寒：“那你试试把情绪融进剑舞里，别总像个没有感情的跳舞机器。

”沈惊寒没说话，拿起剑走到练功房中央。音乐再次响起，这次他没有急着出招，

而是盯着剑尖，仿佛在与历史对话。片刻后，长剑出鞘，

剑风里多了几分苍凉——那是周瑜兵败后的落寞，是英雄末路的不甘。“对，就是这样！

”苏照影激动地站起来，“你看，这样的剑舞才有灵魂。”从那天起，

练功房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沈惊寒帮苏照影打磨基本功，

纠正他的发力误区：“圆场要脚跟先着地，用胯带动身体，不是靠脚腕蹭。

”“翻身时要提气，肩膀沉下去，不然会显得很僵。”苏照影则启发沈惊寒，

教他观察生活中的细节：“你看窗外的落叶，飘的时候是有弧度的，就像你剑花的轨迹。

”“苏轼写‘一尊还酹江月’，那种释然不是笑，是眼角的细纹都放松下来。

”十一月的北京越来越冷，练功房的暖气却总不够用。苏照影的手冻得通红，

做动作时指尖都在抖。沈惊寒把自己的暖手宝扔给他：“别冻坏了，明天带副手套来。

”苏照影接过暖手宝，触到残留的温度，心里暖烘烘的。有天晚上，

苏照影在练“点翻接旋转”的组合，这个动作难度很大，需要瞬间提胯、转体，

还要保持平衡。他练了几十遍都没成功，最后一次旋转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板上，

膝盖磕出了血。“别练了！”沈惊寒冲过去，语气里带着少见的怒意。他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卷起苏照影的裤腿，膝盖上的伤口渗着血，周围已经肿了起来。

“说了这个动作先放一放，等基本功再稳一点练，你偏不听。”“还有一个月就汇报演出了，

我不能拖后腿。”苏照影想站起来，却被沈惊寒按住。“我背你去校医室。

”沈惊寒不由分说，蹲在苏照影面前。苏照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

沈惊寒的背很宽，很稳，走路时尽量放慢脚步，生怕颠到他的伤口。校医室里，

沈惊寒帮苏照影消毒、敷药，动作轻柔得不像他。“这几天别做高难度动作，

先练手位和眼神。”他把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放在苏照影手边，“每天晚上我来帮你涂药。

”接下来的一周，沈惊寒果然每天都来。他坐在苏照影的宿舍床边，低着头帮他揉膝盖，

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苏照影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学长，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这天晚上，苏照影发现沈惊寒不在练功房，他四处打听，

终于在操场的看台上找到了他。沈惊寒手里捏着一份剧本，眉头皱得很紧。“怎么了？

”苏照影在他身边坐下。“我想在《赤壁赋》里加一段汉唐舞的元素，

让周瑜和苏轼有个对话的舞段。”沈惊寒的声音带着烦躁，“可我爸说我胡闹，

导师也说我破坏传统。”苏照影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来，

从包里拿出团扇：“我给你跳一段。”月光下，他的扇舞轻盈如蝶，既有汉唐舞的舒展大气，

又有古典舞的细腻柔美。“舞蹈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像《赤壁赋》，

每个人都能读出不同的味道。”沈惊寒看着月光下的苏照影，突然笑了。他拿出剑，

走到苏照影身边，长剑与团扇交织，剑风带动扇面翻飞，扇影衬托剑势凌厉。那一刻，

没有周瑜与苏轼的区分，只有两个热爱舞蹈的人，在月光下找到了最默契的节奏。

“你说得对。”沈惊寒收剑入鞘，“舞蹈是跳给自己的。”他转头看向苏照影，

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像撒了一把星星，“明天开始，我们改剧本。

”第三章风雨同舟渡改编《赤壁赋》的过程比想象中更难。沈惊寒的剑舞刚劲，

苏照影的扇舞柔美，怎么把两种风格融合在一起，成了最大的难题。

他们把剧本拆分成“战前豪情”“赤壁鏖战”“夜游江月”三个部分，

前两部分以沈惊寒的剑舞为主，展现周瑜的英雄气概；第三部分加入苏照影的扇舞，

表现苏轼的豁达与怅惘，中间设计一段双人舞，让两个角色跨越时空对话。“这里的旋转，

你要跟我的剑势走，我劈剑的时候你扬扇，我点剑的时候你收扇。

”沈惊寒握着苏照影的手腕，帮他调整姿势，“注意重心，别再摔了。”苏照影的脸有点红，

沈惊寒的呼吸就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让他心跳都乱了。“知道了。

”他推开沈惊寒，假装整理衣服，掩饰自己的慌乱。就在两人的排练渐入佳境时，

麻烦找上门了。这天早上，苏照影刚到练功房，

就听见几个女生在议论：“听说苏照影偷学校外舞团的动作，还改了《赤壁赋》的传统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