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勺！开门！”

“李大勺！我知道你在家！”

门板被捶得砰砰作响，来人嗓门洪亮，是我发小王铁柱。

他爹明天七十大寿，早早就定了我掌勺。

我没开门，隔着门板回他：“门口的红纸没看见？”

“看见了！你这发的什么疯？我爹的寿宴怎么办？”

“另请高明。”

“全村上下谁不知道你的手艺最好？我上哪儿请去？再说钱我都给你了！”

“钱我退你，双倍。”

门外的捶门声停了。

过了会儿，王铁柱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大勺，你别跟村支书置气，跟我置气啊？咱俩光屁股长大的情分，你不能不认吧？”

我拉开门栓。

王铁柱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你先进来。”我把他让进院子。

我从屋里拿出两千块钱递给他：“定金一千，另外一千是我的赔礼。”

王铁柱没接，眼圈有点红：“你这是干啥？非要跟我撕掳开？”

我叹了口气：“铁柱，不是跟你撕掳。是我这勺，真颠不动了。”

“就因为村支书那几句话？”

“不全是。”

我指着院角堆着的菜筐和肉架子：“你看看，这是我为你爹寿宴备的料。”

“东海空运来的大黄鱼，一斤一百二。”

“黑毛猪的五花肋排，一斤四十五。”

“还有这溜达鸡，这山里的野菌子，哪样不是我跑断腿给你弄来的？”

“二百块一桌，十个菜，八荤两素，我图什么？”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图的是你爹当年拉过我一把，图的是咱俩的情分。”

“可这份情分，被人踩烂了。”

王铁柱哑口无言，看着那些上好的食材，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村里谁家办席，不都想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席面？

我仗着手艺，也仗着自己有点门路，总是想办法用最低的成本，做出最像样的席面。

两百块一桌，在十里八乡都是独一份。

可人心不足。

他们吃惯了，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我稍稍涨了五十块，就成了想钱想疯了的白眼狼。

“大勺，我……”王铁柱想说什么。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你家的席，我办不了。村支书昨天带头掀我的桌子，我今天要是再给你家办席，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这事儿，没得商量。”

王铁柱低着头，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李大勺，你够狠。”

他没拿钱，转身就走。

我知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今天算是到头了。

我把钱收回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门没关，村支书的老婆张翠花就扭着腰进来了。

她斜着眼看我，阴阳怪气地开口：“哟，李大厨这是真要归隐了？”

“我当不起这个‘大’字。”

“别啊，下个月我娘家侄子结婚，还等着你掌勺呢。”

“掌不了，另请高明吧。”

张翠花脸色一变：“李大勺，你别不识抬举。我们家老刘那是为了大家好，怕你带坏了村里的风气。”

“什么风气？”我笑了，“吃好东西不给钱的风气？”

“你！”张翠花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她指着我：“行，你有种。没了你，我们还吃不上饭了？我告诉你，村里能颠勺的人多了去了！”

“那敢情好。”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张翠花气冲冲地走了。

我看着她肥硕的背影，关上了院门。

这村子，怕是没法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