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语乐文学网 > 檀香扇 > 【完结】《檀香扇》最新章节目录

【完结】《檀香扇》最新章节目录

2021-06-06 01:14:37 作者:长空皓月
  • 檀香扇 檀香扇

    大灰狼霸占兔子洞,厨娘不待灶房侍王寝,魔王蹭吃蹭喝蹭上身,“豆腐”吃不爽还罚扣月钱!桃花运?呸,八辈子的血霉吧!漂亮书生不常有,吃人魔王天天见,叹口气,小白兔袁娇娇迎风宽泪:大灰狼这是扮猪吃狐狸啊。

    长空皓月 状态:已完结 类型:言情
    立即阅读

《檀香扇》 章节介绍

《檀香扇》是长空皓月的一部经典作品,故事情节婉转曲折,人物关系错综复杂,文笔优美,而且能够做到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檀香扇》第6章主要介绍的是:彩凤只得回身又拿过那个布包,嚷道:“知道了娘,这就去叫哥哥。”拉着袁娇娇一溜烟的走了。袁娇娇.........

《檀香扇》 第6章 私奔,还要带个电灯泡! 在线试读

彩凤只得回身又拿过那个布包,嚷道:“知道了娘,这就去叫哥哥。”拉着袁娇娇一溜烟的走了。

袁娇娇看着做娘的王婶那担心的眼神,心里又深深的愧疚起来……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出了镇子,很快就来到了隔开桐溪的那道大河边,河面很宽阔,水流缓缓,两岸水草茂盛,河面上有一架浮桥,是连接两岸的主要通道。

数道青山夹岸走,绿杨荫里有飞花,却也是个游玩的好天气。

两人刚刚踏上浮桥,便见对岸来了两批快马,一匹黑色,一匹枣红。

枣红马当先,马上一个深衣少年,长身玉立,衣袂翩翩,正是彩凤的小情人,名叫张玦,身后的黑马上坐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看起来很英武,没见过。

张玦在不远处的草甸上勒住马就开始冲着这边招手,然后一翻身就下了马,后面的那个人稍迟一步,也翻身下马。

彩凤忽然羞涩起来,笑着摇了摇手,两眼闪闪发光,迈着秀气的步子过了浮桥,走到张玦身边叫:“张玦哥哥。”

那甜美的声音比往日更加的腻死人不偿命,袁娇娇也打了声招呼。

张玦低头望着彩凤,那眼神不用说,对彩凤是满意至极,更饱含着一丝小心控制的宠溺:“凤儿,袁姑娘,这些日子一切可好?”

大家互相问过了好,张玦方转身介绍他带来的那个青年:“韩璋,也是丰原人,今日恰好遇到,便邀来作伴同游。”又介绍袁娇娇和彩凤。

袁娇娇瞧了青年一眼,又瞄了瞄张玦,不禁低头一抿嘴:张玦带韩璋来,怕是觉得自己碍事了,支开自己好有机会和彩凤独处吧。

她对着那韩璋点点头,两个青年将马拴好,四个人便徒步往桐溪那花木繁茂,层峦叠嶂的去处走去。

初入秋季,远山更加苍翠,山里的小溪渐转潺湲,山坡上几处枫林渐渐显出红色,暖暖的艳阳的照射下,山花夹道,绿草如茵,几个来这里狩猎的男子追赶着一头受伤的鹿,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跑的起劲儿。

不知道那病书生什么时候也能好到能走能跑呢?

想起那书生就想起自己要抓鱼,袁娇娇于是一路走一路搜索着山涧溪流,倒是真捡了不少蘑菇,刚下了几场雨,蘑菇个个又大又肥,那个叫韩璋的青年似乎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走在袁娇娇左侧,一直不做声,看到袁娇娇采蘑菇,他微微一笑,看到了也帮她摘下来,攒一把就放到她的篮子里。

袁娇娇觉得这人不讨厌,就和他随意的闲聊着,大略的知道这韩璋是官府的人,此次来恒州是有公干,和张玦是朋友亦是同僚。这点袁娇娇倒不惊奇,她早已听彩凤说过,张玦是丰原的督军,他的朋友少不了也是官府的人。

张玦每次来恒州公干都来见一见彩凤,起先袁娇娇以为他是别有深意的蓄意勾引,后来见他见彩凤也只是拉拉手说说话,并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这方相信了他的人品,几番会面下来,虽然依然不放心,但却不忍心阻拦了。

说着走着,在一个转弯处一回头,忽然发现不见了彩凤和张玦,袁娇娇擦擦汗眯眼一看,只见那一对还站在山腰处,张玦扶着树,彩凤甩着篮子,正在热切的说着什么——两个人谈的如此热络,已经有意无意间和自己同韩璋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袁娇娇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好看到旁边是山涧,流水淙淙,隐约可以看到一些透明的小虾在浮游,便走下山坡,到山涧里捞鲜虾。鲜虾用鸡蛋炒了,可是香的不得了呢,比鱼还好吃。

韩璋走了这么远,一点都不气喘,笔挺的身姿像也是行伍的出身,他见她挽起裤腿捞虾,便下来替她端着鱼篓。

虾子太小,放在鱼篓里会跑,韩璋便摘了几枚蒲扇大的树叶,做成漏斗状,盛了水,让袁娇娇放虾,这倒是个好方法,两个人边玩边捞,不一会就捞了足足有两碗,意犹未尽的重新走上山道,韩璋替她托着树叶,等彩凤两人赶上来,四个人这才又起步来到山顶赏玩了一番,在山顶吃了午饭,又聚谈了一会儿,便往山下走去,山上风大,也冷。

重新来到拴马的广阔草甸上,大家自由活动,袁娇娇没闲暇管别人,举着网兜挽着裤腿就进了大河,去捞大鱼去了。

韩璋在如茵的草地上遛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削尖的木棍,沿着河走来走去,忽然将木棍插进水里,就刺中了一条河鱼。

袁娇娇捞了半日只捞了两条手指头大小的,韩璋却已经用木棍戳中了三四条一斤多重的,他用根草绳提过来放到袁娇娇的鱼篓里,问:“这些够了吧?”

袁娇娇顿时景仰万分,将自己捕获的两只小鱼放了,双眼发光的要跟韩璋学捕鱼,韩璋指导了两遍未果,两人倒是弄了一裤腿的水,这时太阳薰薰然欲落,到了回家的点儿了,彩凤还和张玦坐在草地上说不尽的体己话,袁娇娇不得不去催促彩凤要回家了。

四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彩凤和张玦又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等,各种的欲言又止,好容易黏糊完,袁娇娇担心家里的书生无人照看,也怕王婶担心,便跟张玦和韩璋摆摆手,说:“天色晚了,婶子还等着我们回家,就此别过,以后再聚吧。”

张玦只看着彩凤,一双虎目里都是不舍,韩璋有礼的说了告别的话,好容易四个人分开了,袁娇娇挽着一步四回头的彩凤费力的上了小浮桥回镇上。

很久之后身后才传来马蹄得得而去的声音,彩凤回头见张玦他们已经去了,顿时一脸的黯然,看的袁娇娇好生不忍,拍拍彩凤的手臂安慰道:“若真喜欢我替你和婶子说,他人若真的适合,再等一两年你大一大,两个人直接成亲了,此时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是他家太远了,我娘一定不肯我嫁那样远的。”彩凤忧虑的说,粉粉的娃娃脸皱皱着。

这确实是难题之一。

袁娇娇也叹了一口气,替彩凤犯愁起来。

她们都是生来就没出过武原镇的女子,和镇上绝大多数女子一样,她们的生老病死都应该只在这个镇上,到其他州郡的生活,在她们看来还是陌生又难以想象的。

两人挽着手往镇里走,淡淡的夕阳将两道秀丽的身影拉的很长,美丽又轻盈。

当此时,她们都还不知道,值此乱世,什么路途远近,门第高矮,都是些极小的事,真正能打乱她们的命运以至万劫不复的,是那种平凡人所不能左右的乱世浩劫。

很多人的命运,都将因为这个劫而改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薄暮朦胧,袁娇娇将自己采的蘑菇和鱼分给彩凤一半,两人在柳树下分手,各回各家。

进到院里,却见西厢房的门半开着,袁娇娇将鱼篓和蘑菇放到竹床上,拿只盆将虾子盛了,洗洗手这才走到西厢房门口看那书生。

却见书生坐在床上,单手托腮撑在那张木桌上,右手拿着一支笔,正在铺开的白纸上描着什么,这纸笔都是原就在木桌上的,以前袁娇娇用的,墨和砚台也现成。

书生看起来是闲极无聊拿写字来解闷的,两根手指闲闲的捏着笔杆,就那么随意的在纸上东抹抹西抹抹,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他微微用力的勾完了最后一笔,这方放下毛笔转过头来。微微颔首道:“回来了?”

“嗯。”袁娇娇点点头,走过来道:“饿了吧?我抓了些鱼,今晚做鱼汤吃。”说着低头瞧桌上,本以为这书生是在写草书或者胡乱画些什么画的,所以姿势笔画才那么随意,此时一看,纸上却是两行端方的小篆,笔笔遒劲,字字风流,真是一把让人叹服的好字,写的是两句诗,袁娇娇发现有些字自己竟然认不得,但是字煞是好看,十分喜爱。心想等书生走了,这些字她可以当模子绣到条幅里去,做屏风什么的很有风范。

书生要竹棍,显然是想出去走走了,袁娇娇便将他扶出来,自去料理晚饭。

鲜虾淘一淘用鸡蛋煎熟,银白的河鲫炸一炸然后烧汤,再到墙下摘了两只丝瓜炒了一盘,白粥煮出来,晚饭便很丰盛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淅淅沥沥的又开始下起了小雨,袁娇娇不想跑来跑去的麻烦,饭菜便摆在她睡觉的主屋的外屋,书生的草药也拿到这里来,两个人坐在这里吃饭。

书生今日精神似乎好了许多,竟然不用袁娇娇喂饭,一个人拿着汤勺,很僵硬勉强的自己吃,袁娇娇便和他讲今日在桐溪捉鱼的经过,说以前没留意,原来山里的溪涧中有很多小虾,以后有空了还可以再去捞。

虽然书生看起来是个不爱说话也不易亲近的人,但一起住了一个多月,同桌而食了二十几天,再不易亲近的人也觉得熟了,两人吃饭的时候,袁娇娇便常常絮絮叨叨的告诉他一些生活琐事,书生一般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也回应两句,虽然只是极少的回应,但袁娇娇依然觉得他非常的得体而善谈。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两个人吃完了饭,外面的天黑的像浓稠的墨汁,一阵不大的风吹过,天上忽然传来了隆隆的雷声,要下大雨了?

这个想法刚刚滑过脑海,阴云密布的天上便滑过了一道刺目的闪电,接着“咔嚓。”一声炸响,一声巨大的惊雷响彻了这方圆百里,紧接着,天空像被人刺啦一声撕开了一样,雨势突然加大,一道道水柱不分经纬的从天空中直泻下来,砸的到处噼噼啪啪的作响——

“哎呀!怎么说大就下大了?”袁娇娇惊叫一声,扔下抹布站起来就要出去抢救炉灶等物。这样大的雨,不多盖点遮雨的东西非把炉子冲垮不行。

“这般雨势,你出去做什么?”书生坐在一边喝药汤,见状放下碗问。

袁娇娇摘下门后的斗笠扣到头上,吭哧吭哧搬出一只大木盆说:“炉子要被冲坏了,我去盖上。”

书生温和的道:“炉子坏了不过重造一个,黄泥多的是;你若淋病了,倒是要花汤药钱,哪个更亏岂不明了?不去管它罢。”

“汤药钱。”这三个字进了袁娇娇的耳朵正点在她的心上,她便迟疑了一下,想了想也是哦,泥炉子坏了再支一个就行了,倒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儿,但忽然又想起煮豆浆的柴火还都在外面,只是草草的盖了,这个要都湿了这几天的生意也做不成。

想到此连忙从门后扯出了一大块油布,撒腿就冲进了雨里。屋里的书生见状只能叹了一口气。

等袁娇娇湿淋淋的回来,书生已经将汤药喝完了,一双眼睛在她滴水的头脸上扫了扫,忽然弯唇一笑。

这是袁娇娇第一次见这书生笑,顿时觉得万般风华瞬间绽开,和风煦雨,满室温暖如春……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吸引人,又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袁娇娇呆了呆之后抹了把脸,笑道:“这雨好冷,阿嚏!”说着就打了几个喷嚏,顿时顾不得书生,摘掉斗笠,进了房间擦头发换衣裳。

入秋已近月余,大雨带来微寒,袁娇娇换了一身夹衣出来,头发擦了个半干,不能扎只能披着,头上随意的挽了一个堕马髻,更显出一头浓密的黑发柔顺非常,黑鸦鸦的,衬得脸蛋越发的白皙小巧。

雨下得越发的大,不知道天上存积了多少雨水,气势如虹的往下倾倒着,这般大雨自然没法出去做豆腐了,袁娇娇斟了两碗茶便拿出簸箩来做针线活。

闲时她也经常帮镇上的大户做些手工,补贴家用。

新得了几幅花样子,袁娇娇在桌上铺开白纸,决定趁空闲描出来。书生喝完了药便望着门外的雨夜出神,屋里的空气中还充斥着淡淡的药香,十分的静谧安逸。

袁娇娇拿着一支纤细的羊毫笔描花样子,大朵的芍药花在雪白的纸上渐次开放,她画得全神贯注,手法十分的流畅漂亮。

五张花样子描完,外面的雨势丝毫没见收敛,书生却靠在圈椅里睡着了。

睡着了便特别的显出病人的疲态来,袁娇娇伸了个懒腰,觉得微微有点冷,便去拿了张干净的被单给书生盖上,俯身的功夫,书生面色之苍白、嘴唇之无血色更加的触目惊心,袁娇娇想起自己出去给木柴盖雨布时书生的关切之言,心里对他的怜惜之情又加了几倍。

明日给他做些什么汤水补一补呢?袁娇娇坐下来拿起针线的时候又想。

她已经不知不觉的,将养好书生当做了分内之事。

袁娇娇做针线做到三更天,外面的雨势虽小,却还是大雨的阵势,书生靠在圈椅里,依然睡的很沉,袁娇娇担心他受凉,看他这样睡着很不自在,便摇他起来,让他先到里间去睡。

书生乍一被人摇醒,面上虽然还有睡意,眼中却已是一片清明,一望见是袁娇娇,方又垂下眼帘,手指拂过额角,低声道:“几更天了……唔,竟睡着了……”

“三更了,外面雨大,你腿脚不便就先到里间睡吧,我去西厢房睡一样的。”袁娇娇熟练的伸手到他腋下,架着他起来,一边说。

“哦……”书生望了望外面,又低头看了看袁娇娇,似乎在权衡是回西厢房好还是听袁娇娇的。

外面的雨砸在窗棂青石台阶上,噼噼啪啪的作响,他今晚便睡了堂屋的里间。

袁娇娇收拾好了他,自己带上斗笠,披上蓑衣拿着灯去西厢房,下雨天,西厢房里一股霉味儿,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困极了,便和衣躺在床上睡了。

睡梦里似乎又听到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木门的吱呀声,朦胧的光照着她的脸,一个黑影笼罩在床前,然而她一睁眼这些却都消失不见,只有夜风吹开的窗棂在吱吱呀呀的响,仔细的听一听,外面雨声如注,雨又大了起来。

第二日老王大夫来给书生看病的时候,十分欣慰的说,书生比前些时日大好了许多。

书生看起来也很高兴,微笑着向老王大夫道谢,袁娇娇看着也喜滋滋的,邀请老王大夫跟他俩一起吃早饭:蘑菇炖鱼汤,油煎豆腐,香葱炒鸡蛋外加一碟酱菜,她还烫了一壶小酒。

老王大夫看到酒便挪不动脚,于是不客气的让书生陪着吃了一顿酒。

书生不喝酒,只吃了些豆腐喝了几口汤,陪着老王大夫侃了半日的时政。

袁娇娇咬着窝头,在院子里将阻塞的排水沟清出来,放出院子里的积水,又修整了一下葡萄架,几场雨一催,满架的葡萄都熟了,红红紫紫的,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又大又饱满,她一一的剪下来,洗了一盘放在桌上让老王大夫和书生吃,剩下的在周围邻居们间一分也就没了。自己只留了三两串也就足够吃。葡萄这东西虽好,却不禁搁,她也从来没打算卖过。

里里外外的忙了一圈,这才开始做豆腐,白天做豆腐自然是下午饭点的时候卖,中午这段时间没事干,袁娇娇上次摸鱼摸上了瘾,又见书生肯喝鱼汤,便打算拿着篓子再去捉一回——桐溪太远,她家所在的这排巷子之后便是一个天然的小湖,天好的时候常有老人带着孙子去垂钓。她便准备了网要去捞捞看。

老王大夫醉醺醺的走了,书生拄着拐棍在练习走路,听袁娇娇说要去屋后捉鱼,扶着木棍道:“这巷子之后竟有这样的所在,一月有余不曾出门,我也有些闷了,你扶我也到那里瞧瞧如何?”

书生鲜少这样详细的表明自己的想法,且也鲜少开口说这样长而无关紧要的话,袁娇娇醒悟到他的性子并不是冰冷的那一种,以前不多说话,只是病重之人精力不济而已。

于是,在这雨后的小院里,看到书生微微带着笑意说出这番话,她竟比书生看起来还高兴一样的就答应了:“那敢情好,我先给你搬把椅子去,到时候你走累了就坐着歇一歇,老在院子里憋着是挺闷的。”

又放眼在书生身上扫了扫——他今日确实比往日看着更好了,能自己扶着棍子走十几步,虽然还是走一段歇一段,但精神头看起来就好很多。

于是一番忙碌之后,两个人到了屋后的小湖边,从家到小湖这四五十步都是书生自己走的,走一段扶着墙歇一歇,明亮的秋阳照在两人身上,袁娇娇拿着鱼篓在他身边鼓劲,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都出来看,瞧见书生好的能拄着拐棍走路了,大家都笑嘻嘻的围着说些闲话,老妇人们看书生的目光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日是个好天气,被暖暖的善意包围着,书生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

在袁娇娇看来,书生的目光不像自己刚见时那么深不可测,让人不敢直视了。而是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温暖和明亮,她喜欢看他这样的目光。

当然,不论是哪种目光,这书生都是非常的俊秀和吸引人的。

袁娇娇在许多道含义莫名的艳羡的目光中,伴着书生走到了小湖边。

安置他坐在了提前搬来的椅子上,她便整理鱼叉准备下河捉鱼。

小湖边绿柳垂垂,树影婆娑,暖洋洋的阳光在清澈的湖面上洒下一片碎银,柳树之侧又有大丛的月季花,各种火红粉白开的娇艳,湖面上是各家养的白鹅花翅膀鸭在戏水,不时的在水面上翻个转子,肚皮朝天。

袁娇娇整理好鱼线,将吊钩上穿上鱼饵扔进湖中央,把钓竿塞在书生手里,让他替她看着:“你看那线往水里沉的时候就快点拉鱼竿,知道了吗?”

袁娇娇这样叮嘱书生。

书生望着她,微微的挑起一点眉尾,却是微笑了,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笑容看的袁娇娇又一个恍神,上面是大太阳,周围是浓郁的月季花的香味儿,这男子的笑确实太好看太夺人眼目了。

时已至此,这书生已经半数颠覆了袁娇娇关于“书生。”这二字的定义。

她挽起裤腿,两手端着网兜,站在湖水的浅处捞小鱼,书生的拐杖放在椅侧,他一只手娴熟的执着钓竿,一只手托腮,看着袁娇娇在水里的动作,不时的瞄一眼吊钩处。

袁娇娇捞上来了小半桶手掌长的小鱼,便开始沿着小湖抠抠摸摸,她记得这里常常能见到龟,或者侥幸能捉到一只。

秋阳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她的发梢在阳光下显出金黄和栗色的色泽,雪白的小腿露在水里,弯着腰,显得蜂腰鹤背,少女的身姿十分诱人。

“鱼篓拿来。”水面不时传来啪嗒一声,接着书生就要鱼篓,又是一条巴掌宽的鱼被钓了出来,本来是来试试看的,没想到却真成了捕鱼了,往日见那些老头来钓,也不见有这么多的收获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袁娇娇也不网鱼了,高高兴兴的抱着鱼篓蹲在书生身侧,单等着接鱼。

“唔,就这些罢,这篓子也要满了。”一连钓了六七条之后,太阳偏西,湖边的风吹来已经有点点凉意,书生见袁娇娇抱了抱膀子,便不再扔吊钩,拍拍手靠在圈椅里说。

袁娇娇觉得今日运气好,不舍得这便回去。但看书生微眯着眼,脸上有了倦色,又怕累着他,毕竟大病初愈,便决定先到这里吧,开开心心的收拾了东西,说:“改日闲了再来,嘿,比去桐溪钓的还多。”

她先把鱼送回家,再来接书生,两个人慢悠悠的又遛回去……

经过这两日,袁娇娇越发的觉得书生可亲,尤其两人刚刚在湖边玩过之后,更觉得如同朋友一般随便了,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开始问他些私人情况。

“你钓鱼技术不错,小时候一定经常玩吧?”

“唔,有时会。”

“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唔,甚多,兄弟有九个,另有几个姐姐妹妹。”

“哦,这么多……你父母养活这么些子女一定很辛苦吧。”(作为普通老百姓的袁娇娇,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吃饭问题)

“唔……是颇难公允对待。”书生慢悠悠的答。

“怎么称呼你?你在家不会是排行中间的吧?”袁娇娇歪着头问,她终于对书生的名字感些兴趣了,家里这么多子女还会让书生读书,看起来这家人家的家长也是有些见识的呢。

“我复姓呼延,你叫我云泽罢。”书生似是沉吟了一下说。

“呼延?”真是很少见的姓呢,她仔细回想也没想起听说过。

“嗯,我是我们家的长子。”这个呼延云泽学着她说话的习惯说。

“哦,那……你的压力一定很大。”袁娇娇同情的看了书生一眼总结道。

长子,底下又这么多弟妹,家里人盼望着他读书出人头地的愿望该是多么的强烈啊。

“唔——”书生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眼中却是冷了下来。

袁娇娇看书生的神色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不愉快的事,于是也就不再同他闲聊,进了院子把椅子安在廊下,安置书生坐在上面歇息,她自去收拾豆腐担子准备出门卖豆腐。

嘱咐了书生几句出门,走走停停的来到流莺街上,却见楼记绸缎铺的门首左侧围着一圈的人,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人群中隐约可见两个衙役穿戴的人。

半月前传言文皇病重,二皇子曲山王轩辕贺即将取代远在梁国为人质的太子而继承大统。

乱了这半个月似乎又没了消息,也不知道老皇帝仙逝了没有,曲山王立没立为太子。

如今这街上又一群人围着官差聚在一起,可是朝中又出了什么新流言?

袁娇娇虽是平民百姓,但对于换皇上这样的大事还是颇为震动的,因此也紧走几步围上去看,攒动的人头之中,原来是两个衙役在贴皇榜,袁娇娇眼力好,即使站在人群之外,皇榜上斗大的字她还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写道是:二皇子曲山王久怀不轨之心,为置远在梁国的秦国太子于死地,鸠杀客居秦国的梁国太子拓。同时趁圣上病危,纠结党羽挟圣上立其为君,更妄图篡改诏书,其罪不可赦,收回封地,贬为庶民,永世圈禁。待梁国大使到日,即交付梁国国君制裁。

二皇子曲山王轩辕贺,一向是文皇最宠爱的一个儿子,秦国上下的子民都知道这一点,如果不是这样,当年送到梁国为人质的皇子就不会是太子轩辕铎了,秦国与梁国同是这十三国中傲视群雄的大国,为互相取信,每代君王都会互派皇子到对方国家教养,以为人质,互相牵制、和谐共处的意思。

当时文皇老轩辕和梁国武皇互换皇子的时候,武皇只有一个儿子,皇后所生的呼延拓。文皇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皇后所生的轩辕铎,一个是当时的文妃所生的轩辕贺,就是这个曲山王。

为人质,尤其是到梁国为人质,当然是比较不受宠的儿子首先被选到,所以从那时就可以看出,文皇至少爱轩辕贺比大儿子要多。

派出的儿子都被冠以太子的称号派到邻国去,大概之后文皇还是爱轩辕贺爱的比别的儿子多,所以他才敢这么恃宠而骄,在文皇病重之时露出迫不及待要即位的架势。

他大概不知道,在一个皇帝死之前,他最忌讳的事儿就是有人惦记着他的皇位,这个人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况且文皇年纪确实还不大,四十五六的年纪,如果身体好,皇位还可以坐很久,所以,曲山王是非杀不可了。

在秦国做人质的梁国太子拓死了,梁国却没有什么动静,这倒也奇怪,难道只是在等着秦国表态?

袁娇娇对这些并没有深思,她只是忽然想到家里的那个书生,也就在刚才,他告诉她他叫呼延云泽,他也姓呼延呢……

呼延这个姓难道是梁国独有的?他是梁国人?

感叹着皇家的无情,袁娇娇麻利的卖了一筐豆腐,在镇中心又遇到几队新兵,都是近日招募的,据说朝廷要扩充军备,专门征募一些十八九到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调到别的州去进行训练。

要说秦国这些年的国策,袁娇娇老早听她爹爹说过了,就是向东进向东进再向东进……

与梁国的国策正好相反……

此外还有一个楚国,三国鼎足而立,分别占据中原三处绝佳之地,其他十国星罗棋布一般环绕在这三国周围,大小不一,各有特色,这一十三国如无特殊情况,每隔十年就会举行一次会盟,会盟主要是协商一些一两个国家之间很难解决的问题,每次会盟会选出一位盟主,这个盟主自然是某一国的国君,盟主有权利制定一些特别有益于某些国家的条约,这些条约的内容包括通商、边界、战俘的处理方式等。

从历史上来看,除了几个实在贫瘠的国家,这一十三国几乎每个国家都有君主曾任过盟主。

至于谁任盟主,自然由该国当时的国力决定。

总而言之,这是个群雄逐鹿的世界。

这两年,几个大国逐渐的将自己周边的一些小国暗地里发展成了附属国,虽然还保留国君或者王室,实际上已经是傀儡,大家都心照不宣,等小国瓜分完了,就是这几个实力相当的老饕之间的斗争了。

所以……现在被派到别国去得人质皇子有多危险就可想而知了。同时他们有多不受宠就更可想而知了……

袁娇娇看着新兵们那意气风发的脸,心里万分惆怅,更觉得自己肩上的豆腐担子沉了好几分——征兵征兵,兵都是要吃饭的啊,吃饭的钱自然是老百姓掏了,古往今来都是一场战争打下来,王侯将相功成名就,将士兵卒尸横遍野,百姓人家破衣烂衫家徒四壁……

这种思考有些沉重,袁娇娇心情沉重的皱着眉,低着头快步走,想赶紧离这些兵远一些。

正在这时,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哎,哎。”的叫。

叫自己?袁娇娇迟疑的停住脚步转过头,见一个穿军装的军官模样的男人朝她走过来,一只手挎着刀。

袁娇娇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呆呆的看着那人走到跟前。

“姑娘,豆腐怎么卖的?”这军官一看就是典型的大秦人,长得宽肩膀长腿,浓眉大眼,就是脸上微微带点痞气,他用刀尖指了指豆腐,眼睛在袁娇娇身上打了个转子说。

原来是买豆腐,“十文钱一块,袁娇娇打量了打量这军官,估摸着这位是来白吃的还是是个讲理的。

这军官哦了一声,便伸手到怀里摸钱袋子,袁娇娇见状放了心,问道:“官爷要多少?”从麻布下拿出荷叶来,开始捡豆腐。

“拿十块吧,小娘子,今儿早上怎的不见你来?”军官豪气的说,接着转换了口气低声问,语调里竟带了点调笑的味道。

袁娇娇毕竟是个未嫁的姑娘,听到这人调戏自己,心里不由得就紧张起来,快速的包了豆腐递给那军官,装作不善言笑的样子道:“早上豆浆还没做好呢。”

军官接豆腐的时候手抄到她手背下,摸了一把,袁娇娇连忙缩回手,想了想,还是微笑着说:“100文,官爷。”

大约是袁娇娇的微笑像和风煦雨一样,同时又凛凛不可侵犯,这军官一愣神,讪笑了一下乖乖的从钱袋里数出钱来,递给袁娇娇,交接的功夫,那目光却更是在她脸上上下左右的乱瞄,仿佛被吸住了一样。

袁娇娇强忍心中的不快,接过铜板,又对他笑笑,拾起担子便快步走了。

军官呆愣愣的,目光仿佛被无限拉长,望着那道秀丽的背影失神很久。

——军官的口音听起来应该是都城(秦都城:雍都)人,被远派到这恒州地面招兵,想来饷银也没多少,异地寂寞,调戏个把的民间姑娘也属常情,袁娇娇被他那过于直露的目光看的心里不快,便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又想自己刚出来卖豆腐那会儿,比这个恶劣多的也见识过了,不用为此犯堵。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和军官对话的时候,有个人影正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俩,过了几日袁娇娇无意中又在街上碰到这军官时,这军官脸上带伤,见到她恍如老鼠见了猫,一脸的惊恐。袁娇娇亦没有留意。

一恍又是一月有余过去,时间进入了深秋,无边落木萧萧下,秋雨敲窗被未温。

书生已经恢复到不用拐杖就能在院子里遛弯儿,再也不用袁娇娇扶着“出去走走了。”袁娇娇觉得快要大功告成,终于不再忧愁,每日都乐呵呵的。

书生看起来也挺高兴,不过他高兴起来笑得时候也只是微微的,那微微勾起的一点唇角,看起来君子端方,说不出的丰神秀逸。

袁娇娇渐渐的成了镇上的焦点,因为书生能走路了之后,一早一晚的也常跟袁娇娇一起出去。

有时候是去黄豆铺,有时候是同袁娇娇一起逛街。

因为书生还是病着,所以袁娇娇体谅他,每次带他一起出去都是慢慢走,重在遛弯。

“哎,云泽,这小黄鱼看起来挺好,我们买些晚上煎来吃?”

“这么爱吃鱼,那便买些罢。”

“罐子里盐快没了,待会儿你记得提醒我要买。”

“唔,好。”

“这几日天凉的很了,你给我的钱还剩了大半袋,那边那家布庄便宜,给你扯件夹衣如何?”她瞧见他的袍子破了。

“好,就听你的罢。”

“你觉得上次那炖蛋怎样,好的话改日我再蒸些我们吃?”

“挺好的。菜给我拎着罢。”

书生似乎很好打发,两人逛街基本上袁娇娇说什么,他无不听从,这街逛的于是就格外的称心如意。

两人一个拎着一堆的菜蔬,一个抱着厚厚的一卷粗布,踏着夕阳的余晖说说笑笑的往家里走。

秀丽的年轻姑娘身边跟着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还是很养眼的,一路走过,不时有人回头观望,回头率堪称百分之二百。

“云泽,你姓呼延,可是梁国人?我听说梁国的国君就姓呼延。”这晚因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袁娇娇买了鸡在院里炖着,一边整治面食做糕点一会儿赏月吃。想起这是个团圆之夜,老爹却不在,一家人家只剩了自己一个形单影只,不禁又伤感起来。

看到书生坐在一侧一手执书一手帮她看火,想到他身患重病远离家人,又生了同情之心,遂想起问问他的身世,于是这般问道。

“嗯?”书生放下书,抬眼看向她,秀长的睫毛微微眯着,挡住了他的目光。看的袁娇娇莫名的有点心慌。

不过只是半刻之后,书生便弯起唇角笑了:“你猜的对,我确是梁国人。”

“啊?果然是梁国人么……”袁娇娇停了和面的手,又盯着书生细细的一打量:“如果不是外貌的缘故,还真看不出你非大秦人呢。”袁娇娇惊讶的道。

“哦?你倒细心——”书生笑微微的道,眉梢微微的挑起,又是微微的打量她,半晌方道:“这乃是在大秦住久了的缘故。”

原来如此,是来游学吗还是经商?各国之间常有这样的人,游走在十三国之间,他们身上掺杂了太多的文化,以至于非见多识广之人很难分辨他们的国籍所属。

袁娇娇总觉得这书生身上有很多复杂的秘密,看书生住了这几个月也从不主动谈起自己的身世家人,他身后的复杂秘密肯定是不怎么好的。

想到这一层,袁娇娇对书生又生出了许多惺惺相惜之感。

糕饼蒸出来的时候,王婶派了王虎彩凤来叫袁娇娇并书生去他家过十五,袁娇娇一则觉得爹娘的排位都在这院子里,二则觉得团圆节毕竟是一家子比较私密的节日,她不便年年去打扰,三则这里有个书生,倒也不寂寞。是以没有答应去王婶家过。

只拣了几样新做出的点心让彩凤拿给王婶王叔吃。

其实她和书生的晚饭很简单,木桌摆在院子里,桌上连炖鸡在内四道热菜,另外摆的就是三四样手制的糕饼,一个后巷张大娘送的西瓜并屋后摘的一些石榴放在桌下的篮子里,预备着吃完饭聊天的时候吃。

书生穿着她新作的衣裳,简简单单的粗布袍子,但穿在他身上就是那么的得体自然,神采一分不减,反而更显得身姿挺拔而修长,等热糕的功夫,他还按照袁娇娇的吩咐,将被前几日的夜风吹塌的葡萄架重新立起来,并将葡萄藤在架子上绑好。

袁娇娇摆好了桌椅喊他来吃饭了,他方忙完,熟练的来到井台边打水,端到袁娇娇身边,两人一起洗手。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两个人四只手一起放在一只水盆里浴手。袁娇娇却至今都做不惯,因为在她的所见所知里,只有夫妻或者一家人才会在一只水盆里洗手,除此之外,就便是很亲近的姑舅等亲戚来做客,也还不会这样。

大概因为今日是八月十五的关系,人特别的容易联想,袁娇娇蹲着,看着水盆里的四只手,一双修长有力,一双柔软娇小,靠的如此之近,脸忽然就觉得有些热,有一种应该称之为心动的情绪迅速弥漫,将她的整个小小心脏覆盖住。

她有些害怕自己心里所想的,然而又忍不住偷偷的想看看书生,偷偷的抬起眼来,轻轻的瞄了书生一眼,却意外的发现书生也在看她……

目光一碰到一起,袁娇娇的脸顿时腾的一下红了,书生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眨了眨眼,又移开了眼睛继续洗手……

开饭前这个微妙的小插曲让两人在饭桌前坐下的时候都有些拘谨,她呈粉红色状坐在桌边,书生给她添饭。

不过她随即想起一件事来,马上忘了尴尬,跳起来道:“哎,还忘了给爹娘祭酒呢。”说着就忙跑进厢房,一阵微小的翻动声之后,她双手抱着一只黑坛子出来,一只手里还夹了两只酒碗。

八月十五,除了给爹娘上香之外,吃饭之前还要给已没的人祭酒,这酒坛子想是在地窖里搁了一段时间了,带着淡淡的土腥气。

书生接了过来,替袁娇娇打开了塞子,又在两只碗里到满酒,站在一边等着。

袁娇娇两手托着碗,嘴里小声的念叨了些话,这方将酒在桌前撒了一道,接着是另一碗,撒完了人却有些呆,眼神悲伤忧郁,望着地上的那两道弧形。

这时,书生提起酒坛又在黑碗里倒了一碗酒,仰头咕嘟咕嘟喝了,放下碗说:“这碗酒是借你的,也祭拜我早逝的母亲。”

啊?袁娇娇闻言转过身来,见书生抬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痕,双眼漆黑润泽,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祭拜母亲有这么祭拜的吗?袁娇娇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书生,又看了看酒碗,有些结巴的问:“云,云泽,你母亲也过世了么?祭酒不是这样子的……”

书生露出难得的笑容,微笑着说:“祭酒不过是个心意,倘若我的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也愿意她爱酒的儿子代饮这一杯。”

说的袁娇娇忍不住扑哧乐了,便觉自己刚刚的悲伤太不成人,都过去这么久了,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才更对得起爹娘。

看了看酒坛,推到书生面前道:“你爱喝就多喝点吧,窖子里还有。”书生好容易表现了一点自己喜欢什么,这团圆夜里,袁娇娇愿意满足他。

书生似乎看出了袁娇娇的心意,却拿起桌上的塞子,又将酒瓶塞住了:“大病初愈,不宜饮酒,改日吧。”

袁娇娇想想也对,便将酒坛子放到桌下,两人正式吃饭。

“云泽,你母亲过世几年了?”本来不想提这样让对方可能伤心的问题,但大约是这个问题更能让两人有同气之情,所以袁娇娇还是忍不住问了。

“很久了,我四五岁的时候她便去了。”书生的情绪显然受了影响,目光一下就沉了下来。

“我,我也是。”虽然有些矫情,但他们的母亲还真是差不多同时走的……

“你好歹还有父亲,还有兄弟姐妹……”袁娇娇又起了个头,既有感叹又有羡慕。

“嗯。”书生点点头,给她舀了一勺鸡汤:“吃菜,只顾着说话,菜要凉了。”

晚饭后,满面红光的王虎和一蹦一跳的彩凤又来,饭后闲聊,一块儿吃瓜果赏月。

王虎是喝了三四分酒来的,本来就没喝足,来一见袁娇娇桌子下一坛陈酒,顿时就勾起了酒瘾,也不要袁娇娇收拾桌子了,一屁股坐在袁娇娇的位置上,就要和书生拼酒。

王虎那酒量……袁娇娇不得不护一护书生:“哥哥,人家是读书人不惯喝酒的,而且刚生了场大病,你不能胡来。”

王虎见了酒基本上什么都忘了,此时眼里只有书生:“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喝酒这事儿就得赶着来,是不是兄弟?你若没酒量我大不了让你一回两回,却不得做缩头乌龟!”王虎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盘都被震得一晃一晃的。

彩凤坐在木墩子上剥石榴,笑眯眯的说:“娇姐姐心疼人家啦。”

一句话说的袁娇娇红了脸,不好再说什么了,拧了彩凤一下便随他们去。

书生看起来倒是并不怎样为难的模样,和王虎大约的说了说话,不知怎么的就划起拳来了,过了一会儿,后巷的几个婶子也来串门,于是一圈的妇女吃瓜子闲聊,看两个男人在桌上拼酒。

书生始终是个书生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偶尔侧着头眯眼笑,有时曲起手指敲几下桌沿,不动声色的催着王虎喝酒,划拳时聚精会神,出拳又快又准,王虎一轮接一轮的输了下去,七七八八的酒下了肚,他的酒也就到了八九分,更加的山呼海喝起来,书生看他差不多了,便不肯再玩,单手拎起酒坛晃了晃说:“酒没了,王兄,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说着将酒坛藏到脚边,双手扶着桌子两边望着王虎笑,书生的双眼极清秀贵气,衬着上扬的眉峰,俊朗刚毅的面容,尽管是笑着,但眼角唇吻之间,都能显露出威严,他面前的那碗酒,自从满上就没有动过……

也许是对了脾气还是什么,王虎这次醉酒竟没有胡搅蛮缠的大闹,胡扯了一通之后歪歪斜斜的倒在竹床上睡了。以往可是没人敢和王虎喝酒的,不是被王虎灌醉,就是受不了王虎醉酒后的撒酒疯。

于是几个人一起把王虎抬到书生的床上,暂时安置他睡下。十五的满月升上来,满院清辉,大家谈的高兴,没有就散得意思,西瓜石榴之属已经吃的干净,书生安置了王虎,并不参与众人的谈话,他仰坐在一张圈椅中,用一本书盖着脸,慢慢的像是睡了过去。

因为他平日也是话不多的,况且女人们之间的闲谈,没几个男人能容忍,因此众人都不在意,都坐到近三更天才散。

据说那个曲山王轩辕贺在押解去梁国的途中逃逸,秦梁两国正在全力缉拿。朝廷画了影像各处张榜,凡能提供线索者均有赏。袁娇娇也见过那影像,这个曲山王外貌看是个三十多岁挺儒雅的一个男子,只是双目有点酒色奸猾之气。

梁国丧了太子,正在国丧期间,大殡是从秦国开始的,圣上派了一支千人护卫队,护送梁太子的棺椁回梁国,大约因为秦国的态度很好,梁国对太子暴亡的事件并没有过多的刁难秦国,轩辕贺逃走后,也只是和秦国一起全力缉拿而已。

这个时候,秦国正出兵攻打千里之外的随国,大军自出征就很顺利,既然又有了缉拿在逃曲山王的事件,便预备在回程的路上顺便搜查罗国,就说曲山王可能藏匿其地,或者可以一并收服。

随国和罗国都在恒州的反方向,因此这里只是每日风闻许多传闻,除了税负加重了,其他还没有什么影响。

邻居们纷纷告辞,书生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和她并肩站在门口送人,婶子大娘们笑得都一脸慈祥。

彩凤留下和她一起睡,书生和王虎一张床,困倦已极,稍微收拾了一下桌椅便各各回房睡下了。

半夜里醒来,袁娇娇发现厢房里亮着灯,从窗隙里往外望去,见书生搬了张凳子坐在厢房门口,正执着一卷书在读。

半夜里睡不着?还是——王虎的脚丫子太臭了?

袁娇娇待要出去问问,又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管太多了,叹了口气依旧合眼睡自己的了……

第二日起来,袁娇娇特意关注了一下书生的眼睛,发现果然有疲倦之色,面色苍白,还不停地咳嗽,想是晚上冻病了。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

王虎倒是红光满面,还诧异书生起得早,书生只笑微微的,并不说什么。

早上一起来,袁娇娇就马不停蹄的烧热水煮豆腐,在小院里陀螺似的转不停,彩凤看着眼晕,洗脸梳头之后便忙回家了,王虎则直接回了铺子里。

书生虽然病好,但老王大夫也说了,他是外头看起来好了,里面其实还没长好,不能劳动的,但书生见袁娇娇一个人吭哧吭哧的提水搬木盆,并没有犹豫的挽起袖子,将下摆提起来掖在腰里,两个人洗盆子倒豆浆,忙忙的忙了一早上,终于赶在日出之前做出了一锅豆腐。

袁娇娇咬了口烧饼,叫书生自己弄点吃的,她便忙忙的去了街上。

天凉之后,豆腐生意越来越好,不一会儿两箩筐就卖了个干干净净,因为王员外家和张大户家争一筐豆腐,她最后的大半筐还额外的多卖了四百钱,喜喜欢欢的挑着箩筐往回走,盘算着自从捡了这个书生之后,终于又能攒点自己的积蓄了,书生给她的那袋钱她基本没动,只除了花在书生身上她不能负担的开销,读书人都不容易,她还是打心眼里怜惜,是以开销比她往日还是大了不少。

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正当她高高兴兴的往家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两个穿官差服色的男人站在王婶家门口,王叔正和他们讲着什么,整条巷子里静悄悄的,家家都关门闭户。

看到袁娇娇来,其中一个面貌比较凶悍的官差叫住她问:“哪家的?”

袁娇娇站住脚,看了看王叔,王叔苦着脸,对她做个手势,袁娇娇那一团喜气顿时消散无踪,心上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大石,低声道:“后巷里的。”

那官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粗声道:“家去别乱走,一会儿收到你家别说没人。”

又转过头来训斥王叔:“你这老儿,没一次收租你家没二话的,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拖延,万岁爷调兵打随国,全国各地哪家哪户不多摊二两银子,拿不出来就抄家!没得说!”

王叔赔笑哀告,袁娇娇急忙走了,忐忐忑忑的转到后巷,到前几日钓鱼的那个小湖边,将箩筐放在隐蔽处藏了,本人也找了个花木茂密的去处蹲下,心里祈祷那书生是个识应对的人,或者直接不应声,让那衙役以为家里没人也行。

又加税,能躲一天是一天,幸亏这两个衙役都是新的,不认得她。

她在小湖边忧愁的坐着,心里也知道就算躲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自己好容易存的那几块铜板又要都交出去,不欠钱已经是好的了。

望着湖水出了半日神,约摸那两个衙役走远了这才拾起担子,往家里走。

街上依旧静悄悄,推开院门,便见书生披着一领青衫,正坐在葡萄架旁边看书,看到袁娇娇回来,他放下书对她点了点头。

“适才回来为何不进家门,反往后走?”然后站起来,接过她的挑子,已经有些熟练的将箩筐打扫了一下,拿出细麻布,将筐子挂在葡萄架上晾着说。

原来他看到自己了,那一定是在院子里遛弯,肯定也就被那两衙役看到了。

“那俩差人都说了什么?要收我多少银子?”袁娇娇忙问。

“嗯?什么差人?”书生奇怪的道。

“啊,他们没有来吗?两个收安国税和月桩钱、版帐钱的官人,我回来的时候他们正收到王叔家门首,王叔给我递了个眼色,我急忙去后巷躲了,还在担心他们来家一定十分盘问你。”这次轮到袁娇娇疑惑了。

“哦,原来如此,只是他们并没有来家,只从门首经过,我倒没有在意。”

书生摇着手里的书说,似乎也很疑惑。

“兴许他们先收别处的,过会儿还会转回来?”袁娇娇又紧张了,抱着手在院子里走了两遭,连忙躲进了屋子,又对书生摇手道:“你也来——”

书生也进了屋子,袁娇娇就将门关上了,低声说:“咱们都悄悄的,一会儿那两个人再转回来,咱们都不出声,就当家里没人,能躲一天是一天。”她认认真真的道。

“好。”书生静默了一下之后,十分通情达理的答应了。

两个人站在门后,这种老房子关上门之后屋里就很暗,昏暗中,袁娇娇看到书生长长的黑睫毛和玉白的手指,心里暗暗的叹赏。

她招呼书生在桌边坐下,自己则开始小心的切豆腐调小菜,昨晚的剩饭菜还有许多,天不是很冷也懒得热了,两个人用手巾擦了手,便就着窗纸里射进的光线吃午饭。

“依据大秦的税法,家无男丁税赋减半,像你家里没有父母兄弟,应该不交税才是,大可不必怕他。”书生并不饿,坐在桌边看着袁娇娇吃,只是陪着,便这样讲道。

袁娇娇睁圆了眼睛:不交税?她可从来不知道律法上还有这一条,当地的官府不但一分没减她的税,因为她做豆腐,还另外多收一份商税,她一个平头百姓,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叫纳多少乖乖的纳多少,除了万岁爷五十岁大寿的时候大赦天下,全国减免一年的赋税她算得了点利之外,从没有少纳这一说。当然,那个时候袁老爹还在世。

她望着书生,眼睛从圆睁慢慢的变回了正常形状,叹了一口气心想:书生就是书生,饱读圣贤书,但不知世间险恶,苛税向来猛于虎,何曾有过慈善的时候,罢了,也不必说与他与他争论,今岁新加的那什么劳什子安国税已经够她烦恼的了。

此时连说话的力气和心思都没有了。

于是她对着书生点点头,说:“嗯,也许吧。”说完心事沉重的继续拔饭。

书生见状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时吃了饭,外面竟然淅淅沥沥的又下起雨来,那两个官差倒很奇怪的一直没回来。

到了晚上一切都忙妥当,两个人捶着腰坐在屋里歇息的时候,袁娇娇突然又想过来了,突然问书生道:“莫不是你替我给了那两个官差钱?”

不然怎么可能落下她,她下午出去送绣活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别说她这样的,就是六七十岁的孤寡老人也被征了税,哪有一家落下的。

书生正在帮她修理一个马扎,听问愣了一愣,随即笑道:“不曾,我身上没有现银,那些碎银都是你收着,便是想给也不方便。”

袁娇娇更加疑惑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袁娇娇都是在忐忑中度过的,既希望衙门是将自己给忘记了,又担心会不会因为这个“忘记了。”而给自己更大的处罚。

精神紧张以至于有些魂不守舍起来,直到某一日上街听几个不相识的人说,官府发了善心,这镇上有十户确实困难的人家,这次征税都免了,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知道,原来自己真的被免了税?

抱着天上掉了一只大馅饼的惊喜,她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回家悄悄的说与书生听,同时又不安的说:“若说困难,我也不是这镇上最困难的人家,官府莫不是弄错了,若是顶了别人岂不惭愧不安。”

书生笑笑不语,后又安慰她说:“官府在别个上或者会弄错,缴钱这件事上再不会出错的。”

袁娇娇遂彻底心安,又忙忙碌碌高高兴兴的做自己的豆腐生意去了。

书生能走路能逛街,外表恢复的跟正常人差不多之后,还是住在袁娇娇家,前街后巷一些喜欢嚼舌头的男女就有些说长道短起来,袁娇娇耳闻了几次,心里挺憋闷,但她是个性格和顺恬静的女子,纵使听到有人说的不堪,也没有找上门去骂街的经验和喜好,唯有在心里宽慰自己一番也就解了。

街上碰到这些人一向是敬而远之,实在躲不过碰了对面,该打招呼该问好的一如往常,大大方方,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有的时候,无论你再怎么大方,再怎么正,总有些思想龌龊言语污秽的人,喜欢做些暗箭伤人的事,说些诋毁造谣的言语。

这日袁娇娇在自家门口给后街赵家媳妇秤豆腐,这赵家媳妇儿一向是好占人便宜的,袁娇娇平日很不愿意做她的生意,但她今日端着碗到门上来买,也不好不买与她。袁娇娇用斗子量好了她的黄豆(买豆腐可以用铜板或者黄豆地瓜之类的按一定的比例换),给她切了豆腐,又多让出了一小块边角,但赵家媳妇儿贪心不足,看着框里还有巴掌大的一块零碎,便拾起来就放到自家碗里,又指着袁娇娇的斗说她刚刚量的时候斗歪了一下,黄豆的量实际上比袁娇娇量的多,她多拿这一片豆腐不算多,说完了还掐着豆腐说袁娇娇做的豆腐水越来越多,做生意越来越精了。

最新推荐

编辑推荐

热门小说